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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詩詞的三個藝術特點

來源:朱向前   時間 : 2015-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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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

  祖籍江西萍鄉(xiāng),1954年出生于江西宜春,1970年冬入伍,1984年考入首屆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1986年畢業(yè)留系任教。1989年被評為全軍優(yōu)秀教師,1996年授大校軍銜,1997年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軍藝首批學科帶頭人。曾任文學戲劇系副主任、訓練部副部長、部長、副院長?,F(xiàn)為解放軍藝術學院軍事文藝研究所教授、碩士生導師,專業(yè)技術三級。多年來于各大報刊發(fā)表理論評論近200萬字,已出版《中國軍旅文學50年》《軍旅文學史論》《沉入生命》《尋找合點》《朱向前文學理論批評選》《毛澤東詩詞的另一種解讀》等專著、文論集16種近500萬字。主編《新中國軍事文藝大系·中篇小說》,長篇軍旅小說《金戈叢書》等約1500萬字。并獲得魯迅文學獎、中國人民解放軍文藝獎、國家社科基金優(yōu)秀成果獎等十余種獎項。近年來,朱向前以《毛澤東詩詞的另一種解讀》為題,在國防大學、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央國家機關、中央電視臺等講演一百多場,被譽為“當代解讀毛澤東詩詞第一人”。

  毛澤東為什么能成為千古一人?既是開國領袖,又是詩書大家?當然,首先是時勢造英雄,從客觀條件而言,20世紀是傳統(tǒng)中國向現(xiàn)代中國過渡的轉(zhuǎn)折時期,它需要英雄也產(chǎn)生了英雄,毛澤東應運而生,因勢利導,乘勢而上,成為了其中最杰出、最重要的代表。這是歷史的選擇,中華民族的選擇。就主觀條件而言,毛澤東胸懷天下,生性好學,博聞強記,成為了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承傳者,和中華民族生存智慧的集大成者。他又能得時代風氣之先,接受馬列主義的西方先進思想文化,并使二者融會貫通,在中國的土地上生根、開花,長成參天大樹。他情感豐富,精力旺盛,永不疲倦地尋求新知,探求真理,理性的思考結(jié)晶成為了開國定邦的思想體系,這就是毛澤東思想;情感的醞釀迸發(fā)鑄成了橫絕于世的瑰麗詩篇,這就是毛澤東詩詞。經(jīng)過半個多世紀的時光淘洗,毛澤東詩詞中的上乘之作已然完成了一個經(jīng)典化的過程,作為晶瑩璀璨的浪花匯入了瑰麗壯闊的中華文化長河之中,并以其氣勢磅礴、想象浪漫、文辭華美三個鮮明的藝術特色傲立于中華詩詞之林。

  毛澤東在廬山 1961年 呂厚民 攝

  氣勢磅礴| 李白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發(fā)思古之幽情,而毛澤東是一個親歷戰(zhàn)爭的統(tǒng)帥,以筆蘸血,用生命在寫詩。這也是他和中國歷史上的絕大多數(shù)騷人墨客的最大區(qū)別。

  大體而論,毛詩充滿了革命的英雄主義、浪漫主義和樂觀主義。但也還可以有個解釋,叫作“霸蠻”,霸王的霸,蠻橫的蠻。這是湖南人的方言,“吃得苦,不怕死,耐得煩,霸得蠻”者,即可做大事者。毛澤東就是特別“霸蠻”。文雅的說法我們可以征引司空圖《二十四詩品》中的第十二品“豪放”,曰:“觀化匪禁,吞吐大荒。由道返氣,處得易狂。天風浪浪,海山蒼蒼。真力彌滿,萬象在旁。前招三辰,后引鳳凰。曉策六鰲,濯足扶桑。”天風海浪,大氣如虹,如毛澤東者,千年以來也不過二三子,正好做了“豪放”的注腳。正如他濃郁的“昆侖情結(jié)”,沒去過昆侖山,但卻喜愛昆侖的宏大雄偉,橫空出世,賦詩一首《念奴嬌·昆侖》,表達他倚天裁山的雄魄。再比如他的“鯤鵬情結(jié)”,曾在詩詞中四次用到鯤鵬的形象,“扶搖直上九萬里,背負青天朝下看”,真是行神如空走云連風。

  換一角度,我們可以做點量化分析,比如毛澤東詩詞中好用大的字眼,名詞如天、山、海,量詞如億、萬、千之類的,平均每一首里不止一個“萬”字。“看萬山紅遍”、“萬類霜天競自由”、“糞土當年萬戶侯”、“萬里雪飄”、“一萬年太久”、“寥廓江天萬里霜”、“敵軍圍困萬千重”、“飛起玉龍三百萬”、“萬水千山只等閑”、“萬戶蕭疏鬼唱歌”、“百萬雄師過大江”……比較集中的如《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

  “萬木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沖霄漢。霧滿龍岡千嶂暗,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二十萬軍重入贛,風煙滾滾來天半。喚起工農(nóng)千百萬,同心干,不周山下紅旗亂。”

  看看這氣勢,用了3個“天”、3個“萬”、2個“千”,還不包括“沖霄漢”、“紅旗亂”、“風煙滾滾”這樣的大詞,真是聲色雄壯,文氣浩蕩,一瀉千里、勢若長江大河!

  再如現(xiàn)在盛傳的毛澤東16歲時寫的《詠蛙》:“獨坐池塘如虎踞,綠楊樹下養(yǎng)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這哪里是青蛙,簡直就是一只老虎嘛。

  到了32歲,毛澤東寫下《沁園春·長沙》,“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雖是一介布衣,但有問鼎天下之氣勢。更見豪邁的是在結(jié)語中宣告:“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要以人力游泳擊起的浪花去阻遏飛速的行船,這是何等氣魄!青年毛澤東就是要做時代的弄潮兒,掀起革命的洪波巨浪,去打翻那艘老舊的舊中國的破船。24年后,由毛澤東領航和掌舵的新中國的航船駛出了東方的地平線。

  而且,他的這種胸襟和氣魄是在斗爭中不斷發(fā)展和擴大的,比如說《如夢令·元旦》:“寧化清流歸化,路隘林深苔滑。今日向何方,直指武夷山下。山下山下,風展紅旗如畫。”

  這是1929年冬,“古田會議”剛剛結(jié)束,國民黨便集中閩、粵、贛三省16個團的兵力來圍剿紅四軍,為安全計,朱、毛分兵轉(zhuǎn)移,毛所率部隊多不過千數(shù),而且彈盡糧絕,衣衫襤褸,生死未卜,但毛這時把生死置之度外,完全變成一個詩人了,以審美的眼光去看半山腰里的紅軍隊伍逶迤而來,只覺紅旗招展,風光如畫。這哪里是出生入死,殺開血路,完全是觀光旅游嘛。這是何等氣魄,何等境界!

  還有1933年的《菩薩蠻·大柏地》:“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雨后復斜陽,關山陣陣蒼。當年鏖戰(zhàn)急,彈洞前村壁。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就我的目力所及,自古至今,寫彩虹的詩,就沒有能超過毛澤東這兩句的。接下來的兩句,也寫得非常生動和形象,“雨后復斜陽”——傍晚的時候,雨住天晴了,或者說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大塊大塊的云彩迎頭飛過,當彩云遮日的時候,山就顯得更加翠綠,更加青蒼,正是“關山陣陣蒼”啊。有過農(nóng)村或山地生活的人,一定會覺得這個場景很親切,很生動。尤為精彩的是后面,“當年鏖戰(zhàn)急,彈洞前村壁”。大家請注意,當年那密集的子彈打的就是毛澤東,沒被打死已是萬幸,但是毛澤東居然還能帶著欣賞的心情來贊嘆這彈洞班駁的墻壁點綴了山村的美麗,“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這和“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有異曲同工之妙,都不是常人的心境。

  再說一首《清平樂·會昌》。1934年秋,毛澤東久已被剝奪了一切實職,可以說是政治生涯的低谷,甚至還有性命之虞,一般人都會心情沉郁,滿腹牢騷,然而毛澤東卻豪邁地唱道:“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會昌城外高峰,顛連直接東溟。戰(zhàn)士指看南粵,更加郁郁蔥蔥。”格調(diào)明朗,情緒陽光,哪有絲毫壓抑感傷之狀?更有一例,毛詞《憶秦娥》堪比李白。嚴羽在《滄浪詩話》中說,“論詩以李杜為準,挾天子以令諸侯也”。我們就和李白來比《憶秦娥》。據(jù)考證,《憶秦娥》詞牌為李白所創(chuàng),原詞是: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這是一首好詞,尤其最后八個字為王國維所激賞,認為“寥寥八字,遂關千古登臨之口”。

  我們再看看毛澤東的《憶秦娥·婁山關》: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顯而易見,毛詞奪胎于李詞,韻腳一樣,風格迥異,一為高古悲慨,一為豪邁沉郁。而且,就風格意境而言,這首詞在雄放、闊大的意境中所透露的沉郁、凝重、蒼涼,恐怕堪稱毛詞之最。這就無意中泄露了毛澤東詩詞創(chuàng)作中的一個特點,即寫作心境與審美風格有一個反差,壓抑、郁悶、低潮時寫的詩詞往往陽光豪邁。但這首《憶秦娥》寫于遵義會議之后,應該是順利得意之時,反倒悲涼沉重了。是否成了第一責任人,天將降大任于斯,要挽狂瀾于既倒,更覺任重道遠了?但無論如何,這首《憶秦娥》最妙處也在后面八個字,據(jù)作者說,是在戰(zhàn)爭中積累了多年的景物觀察,一到婁山關這種戰(zhàn)爭勝利和自然景物的突然遇合,就造成了他自以為頗為成功的這兩句話。在詩詞創(chuàng)作上一貫自謙的毛澤東自我表揚的詩詞唯此二句而已。

  如果大家有傍晚登高望遠的經(jīng)驗,看群山如浪奔來,在夕陽的輝映下由黛青到鋼藍到緋紅再到血紅,景象何其壯觀。然后再由此想到毛澤東締造的人民軍隊血戰(zhàn)無數(shù),血染山河,從江西到遵義,雄關如鐵,都已邁過,但“正入萬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攔”,即便如此,也還要殺出一條血路,勇往直前。情景交融,襯托出了這首詞的格調(diào)之悲涼,氣韻之慷慨,意境之闊大,畫面之壯美,色彩之艷麗,它的情感、力度,我認為比李白有過之。不是說毛澤東的詩歌才華超過李白,而是說毛澤東的戰(zhàn)爭生命體驗為李白所未有。這就造成他們的重要區(qū)別,李白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發(fā)思古之幽情,而毛澤東是一個親歷戰(zhàn)爭的統(tǒng)帥,以筆蘸血,用生命在寫詩。這也是他和中國歷史上的絕大多數(shù)騷人墨客的最大區(qū)別。我們不能總體上說毛澤東的詩詞達到了李白的水平,但就說這一首,尤其是這個結(jié)尾,是超過李白的。

  這固然是毛澤東樂觀自信性格的自然流露。但是另有一點也值得注意和重視,那就是毛一方面重視文藝創(chuàng)作的宣傳作用,但另一方面,在自己進行創(chuàng)作時,卻不僅能超越一己之悲歡,還能超越功利,超越政治,超越宣傳,真正進入到藝術和審美的境界。這也是他的多數(shù)作品卻能穿越時空,超越時代,永葆藝術活力的根本原因。

  毛澤東在逆境中的泰然心態(tài),其實是以頑強的斗爭精神為支撐的,而不斷斗爭的勝利,又激發(fā)了他更加豪邁的樂觀主義。但是,青年毛澤東“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無窮!”的斗爭格言最終演變成了晚年毛澤東的斗爭哲學。以至于夸大主觀意志的能動性,迷信“精神原子彈”的無限威力。到上世紀60年代以“反修”為主題的詩詞中,就明顯開始氣勝于韻,帶有主題先行的意味,例如“小小寰球,有幾個蒼蠅碰壁”;“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凍死蒼蠅未足奇”;“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等等。固然豪邁大氣,但形象單薄,內(nèi)容空泛,詩意不足,導致了毛澤東晚年詩詞藝術水準的下降。流風所及,從者如云,但稍有不慎,即墜入“假大空”的陷阱。

  毛澤東和藝術家在一起 1956年 呂厚民 攝

  想象浪漫| 這時的毛澤東早已從兒女情長、生離死別中超脫出來了,他把一杯人間的苦酒釀成了一場漫天花雨。章士釗曾問毛澤東“驕楊”二字何解,毛澤東答曰:“女子革命而喪其元,焉得不驕?”

  毛澤東自己說:“我的興趣偏于豪放,不廢婉約。”豈止不廢,其實毛還頗為得意他的婉約之作,據(jù)我看來,他的幾首婉約之作都是上品。比如寫給楊開慧的三首詞,《虞美人·枕上》《賀新郎·別友》《蝶戀花·答李淑一》。不單婉約,而且都很好地體現(xiàn)了毛澤東浪漫的想象力。下面逐一解析:

  《虞美人·枕上》是毛澤東的第一首詞,寫于25歲那一年,也是他的第一首情詩,是寫給新婚妻子楊開慧的,也是毛澤東畢生創(chuàng)作中唯一沒有政治色彩,表達個人情感最為純粹的作品。新婚不久驟然別離,長夜難眠,輾轉(zhuǎn)反側(cè),毛澤東的熾熱、深情、真摯在其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開篇兩句就起手不凡——“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所謂愁是一種心境,一種情緒,莫可名狀,最難形容,古人的妙句無非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言其煩;“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言其重;“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言其長;而毛詞是言其形,形象清新,想象別致,自出機杼,儼然又一婉約名句。

  時隔5年,毛澤東正值而立,在國共兩黨中,或身居要職,或嶄露頭角,正是一代才俊,任重而道遠。但為了革命大業(yè),他不得不拋妻別子,出門遠游。一方面是嬌妻稚子的溫馨小家,一方面是兇險莫測的茫茫征程,毛澤東選擇了后者。但離別之痛、后顧之憂卻油然而生,千言萬語匯成了一首《賀新郎》。毛澤東一生為楊開慧寫了三首詞,這是其中的第二首,也許是這首詞暗示出的命運的神秘性使毛澤東終生對其另眼相看,前后珍藏、修改了半個世紀。直到1973年還翻撿出來大改了一遍。今天我們回首賞析這首詞,確實能嗅到一絲不祥之音:“揮手從茲去。更哪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臨別之際楊開慧那幽怨的神情深深地銘刻在毛澤東心中,或許楊開慧也有預感,一次普通分手,可能變成永訣。“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真是一語成讖,終身追悔莫及。“人有病,天知否?”有點天人感應的意思,這種超越天人之隔的心靈感應和神奇想象,使毛澤東為婉約派又貢獻了一首杰作。

  毛、楊之間的這種深厚感情和神奇感應,經(jīng)過30多年的醞釀和發(fā)酵,終于又誕生出了一首大家所熟知的游仙詩,這也就是他寫給楊開慧的第三首詞《蝶戀花·答李淑一》:

  “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

  這時的毛澤東早已從兒女情長、生離死別中超脫出來了,他把一杯人間的苦酒釀成了一場漫天花雨。“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楊”字前面加一“驕”字,毛澤東的驕矜心態(tài),躍然紙上。章士釗曾問毛澤東“驕楊”二字何解,毛澤東答曰:“女子革命而喪其元,焉得不驕?”沉重的歷史已成往事,革命的英烈卻羽化登仙,成為了尋訪月宮的客人,“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為什么是桂花酒而不是別的酒?咱們后面再細說。酒過三巡,神奇的場面出現(xiàn)了,“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大家想想,這是何等壯麗、壯闊的景象!以萬里藍天為背景,以千朵祥云為舞臺,寂寞嫦娥長袖善舞,以慰忠魂,這種想象的浪漫不羈,豪邁無涯。然而真正的高潮還在最后,“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其情緒、意境陡然間由凄清、凄美轉(zhuǎn)向了熱烈、放縱,一腔深情化做豪雨,告慰天下??梢哉f,這首詞出于婉約而又超越婉約,前婉約而后豪放,集婉約和豪放于一身,是千年婉約派中的一聲別調(diào)。

  現(xiàn)在我要說說為什么吳剛捧出的是桂花酒。當然有人要說了,吳剛在月亮上砍桂樹嘛,自然就是桂花酒了。其實不僅如此,這里面毛澤東還深藏了一個寓意,這就涉及了毛澤東的第二個妻子——賀子珍。

  眾所周知,賀子珍當年是井岡山下永新城里的第一美人,1928年龍源口大捷之后,18歲的賀子珍和毛澤東結(jié)婚,此后歷經(jīng)五次反“圍剿”,在長征路上遭遇敵機掃射,身負重傷,艱難輾轉(zhuǎn),最終跟隨毛澤東到了延安,從1928年到1937年底,可以說陪伴毛澤東走過了最困難的十年。但到延安以后就開始有新情況了,一個是出現(xiàn)了外國女記者,比如史沫特萊,比如路易斯·施特朗,她們作風開朗,性格活潑,對毛、朱采訪同時,便教他們跳舞,以打破延安生活的枯燥單調(diào)。很快就在延安形成了一股跳舞之風,凡是從前線回來了重要將領,首先是宴會,然后就是舞會,此其一。其二,國統(tǒng)區(qū)開始有大批青年女學生投奔延安,毛澤東和青年女性接觸機會自然就多了,賀子珍因此吃醋、賭氣。但又沒有及時和毛交流溝通,一直憋到1937年底,有一天晚上,當賀子珍收拾東西要離家出走了,毛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兩個人此前有很多口角,但這次毛流淚了。有資料說,毛澤東當著女人的面流淚只有兩次,這是第一次。他勸賀子珍,但賀子珍執(zhí)意要走。之后毛的信追著賀到西安到迪化,都未勸住,賀輾轉(zhuǎn)一年到了前蘇聯(lián),到了莫斯科就后悔了。1959年廬山會議期間,毛想起來要見賀子珍,讓時任江西省委第一書記楊尚奎的夫人水靜和時任省長方志純的夫人朱旦華兩個人辦這個事,把賀子珍接到廬山上。水靜回憶錄《陪賀子珍上廬山》為第一手資料,記錄了當時情景,就是水靜陪賀子珍進去的,水靜在外面的客廳等了近兩個小時,賀子珍自己進去和毛在里邊談,近兩個小時后毛出來對水靜搖頭說,不行了,她這個腦子全壞了。就是哭,什么都談不成。此后,毛還給賀子珍寫過很多信,都是通過他們的女兒嬌嬌轉(zhuǎn)交的,抬頭寫的都是“桂妹”,因為賀子珍是桂花飄香季節(jié)出生的,小名就叫桂花(參見水靜《陪賀子珍上廬山》,載《特殊的交往——省委第一書記夫人的回憶》,江蘇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1961年9月1日,毛岸青、邵華索求毛澤東書寫《蝶戀花·答李淑一》以懷念生母,毛澤東神色凝重,慢慢寫出“我失楊花”四個字,當即岸青、邵華以為有誤,忍不住問:爸爸,不是驕楊嗎?毛澤東停住筆,這時岸青、邵華趕緊遞過一張空白宣紙,但毛澤東并沒接,而是緩緩地說道:“稱楊花也很貼切。”他們認為“驕楊”表達了毛澤東對楊開慧的贊美,而“楊花”則表達了對楊開慧的親近之情。但我則認為,楊花即是驕楊和桂花(參見邵華主編《書法家毛澤東》,江蘇美術出版社2003年版)。

  這是我最近讀水靜回憶錄《陪賀子珍上廬山》的一個新發(fā)現(xiàn)和新推斷。據(jù)此我認為,這首詞既是懷念楊開慧,又兼懷賀子珍,一個是他的初戀,一個是陪伴他走過10年最艱苦歲月的人生伴侶,是寫給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的,所以寫成了一首絕唱。

  朱向前手書毛澤東詩詞《沁園春·雪》

  文辭華美| 形勢如此嚴峻,紅軍命運危如累卵,但在毛澤東看來似乎勝券在握,胸有成竹。因為他深知,打仗打的不光是人力和武器,最終打的是文化,所以他才在長征路上多次放言要以文房四寶打敗蔣介石國民黨。這決不是一句玩笑話。

  文采歷來是毛澤東臧否歷史人物的重要標準。他自己也看重文采,追求文采,并且以文采自傲于世,他寫文章追求“神氣”,追求“光昌流麗”、“勢如破竹”,他寫詩詞亦如是。下面我們舉例分析。

  一般看來,兩首《沁園春》是毛澤東詩詞中氣韻兼勝的代表之作,我們就來看看這兩首《沁園春》的上闕: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慈f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這兩個半闕都色彩明麗,形象生動,氣勢磅礴,文辭華美。但細觀之下,又各有不同。前者體現(xiàn)了青年毛澤東對世間萬物充滿了探索和好奇之心,仰觀俯察,細致入微,以至于“鷹擊長空,魚翔淺底”都歷歷如在目前。后者則反映了中年毛澤東將個人和民族命運結(jié)合在一起并握于股掌之中,雄視天下,這時候看世界就觀其大略,變成了粗線條,“山舞銀蛇,原馳蠟象”,多大的龐然大物在他眼中也成了芥子。而且,從這兩首《沁園春》中各取一句,恰成了一對妙聯(lián),正是毛澤東一生的真實寫照,上聯(lián):“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下聯(lián):“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人們?nèi)绱耸煜さ睦硬粍倜杜e。下面再挑幾個七律中的頜聯(lián)和頸聯(lián)來看看——

  “云橫九派浮黃鶴,浪下三吳起白煙。”《七律·登廬山》

  “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

  “洞庭波涌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七律·答友人》

  大家仔細看看,“云橫”對“浪下”,“九派”對“三吳”,“浮黃鶴”對“起白煙”;“洞庭波涌”對“長島人歌”,“斑竹一枝”對“紅霞萬朵”,“千滴淚”對“百重衣”,“連天雪”對“動地詩”,是名詞對名詞,動詞對動詞,量詞對量詞,色彩對色彩,對得何其工整,何其漂亮,用毛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光昌流麗”,他喜歡用這個詞來形容文章寫得漂亮。

  這是一種文雅華麗的,還有一種就是口語傳神的。比如:“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把敵酋師長的名字直接安到詞里,不禁讓我們想起辛詞:“試問天下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而且行軍隊伍中一片歡騰聲如在耳畔,頗有神韻。再比如:“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如話桑麻,聲聲悅耳。再比如:“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娓娓道來,質(zhì)樸動聽,雖如白話,但氣韻生動,意境高妙。

  最后,為了更好地說明問題,我們就以集“氣勢磅礴、想象浪漫、文辭華美”三點于一詞的《沁園春·雪》下闋展開分析: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提請大家注意這個“惜”字,是可惜的惜,惋惜的惜,嘆惜的惜。嘆惜誰呢?嘆惜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大家知道,這五位可是在兩千多年來中國歷史上350多個皇帝中能入得了毛澤東法眼的屈指可數(shù)的明君雄主,其他的根本不在話下。就這五位,還讓毛澤東為之嘆惜。嘆惜什么呢?“略輸文采”,“稍遜風騷”,“風”乃《國風》,“騷”乃《離騷》,是文學作品的總稱,也是才華的代稱,說的是一回事。都是文采不行啊。跟誰比不行呢?要有個參照嘛,那就是跟我毛澤東比不行啊!毛澤東的高度就在這里,他縱覽中國兩千年,皇帝無數(shù),英主輩出,但都文采略遜,風雅不足。不過毛澤東還是給予了前面四位足夠的尊重,措辭相當溫和,只是“略輸”和“稍遜”,至于成吉思汗,那就很不屑了。你看看,“只識彎弓射大雕”,只會用箭射鳥嘛。

  再換一角度看,我們應該重視這首《沁園春》的寫作背景。1936年2月5日,毛澤東率領紅軍東渡黃河去抗日,在山西黃河邊一個小山村遇到大雪,2月6日便寫下這首詞。大家別忘了,1936年底就發(fā)生了“西安事變”。也就是說,當時中央紅軍到達陜北不久,可以說立足未穩(wěn),人槍不過兩三萬。而1936年上半年,蔣介石部署已畢,張學良的東北軍,楊虎城的西北軍,胡宗南的中央軍,三十萬大軍已兵抵潼關一線,準備往陜北壓過去,對中央紅軍一舉殲之。從這個意義上說,“西安事變”確實改變了中國歷史的進程。

  形勢如此嚴峻,紅軍命運危如累卵,但在毛澤東看來似乎勝券在握,胸有成竹。他的自信和底氣究竟在哪里?要我看,只能說是文化。因為他深知,打仗打的不光是人力和武器,最終打的是文化,所以他才在長征路上多次放言要以文房四寶打敗蔣介石國民黨。這決不是一句玩笑話,因為在國民黨第一次、第二次代表大會上,毛先后當選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和國民黨的代理中宣部長,在國民黨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才子,頗為汪精衛(wèi)、胡漢民所看重。毛當時在國民黨里的地位和影響甚至遠遠超過他早期在中國共產(chǎn)黨里的地位和影響,所以他很清楚他的對手蔣介石們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情形果然如此,時隔十年,羽翼豐滿的毛澤東應蔣之邀單刀赴會,前往重慶談判,適逢老友柳亞子索詞,“索句渝州葉正黃”,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啊!毛澤東信筆寫下《沁園春·雪》相贈。這是純粹的個人行為,詩友唱和嘛,不需要經(jīng)過政治局,也不需要五大書記討論,但它卻像中國共產(chǎn)黨的勝利預言,在1945年11月14日的《新民報晚刊》上一經(jīng)發(fā)表,立刻轟動了重慶,轟動了國統(tǒng)區(qū)。按照我的說法,第一,它橫掃20世紀中國詞壇,這首詞一出,別的就沒有啦;第二,它粉碎了國民黨對朱、毛,對紅軍的妖魔化。國民黨操縱的媒體長期宣傳朱、毛土匪共產(chǎn)共妻、殺人放火,甚至在茅臺酒池子里面洗腳……那么人們就要問了,一個土匪能寫出如此大氣磅礴、風流倜儻的詞來嗎?別說土匪了,你蔣委員長能寫得出來嗎?

  打死蔣委員長也寫不出來,而且確實讓他看傻了眼。他首先是不敢相信這是毛澤東寫的,他問他的侍從室主任、大秘、文膽陳布雷,毛澤東能寫出這個詞來嗎?是不是毛澤東自己寫的?陳布雷說,據(jù)我了解,毛澤東這個人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中國古典詩詞造詣很深,我看像是他寫的,別人恐怕還寫不出來。蔣介石更加氣急敗壞,對毛詞中的“帝王氣”心有余悸,對毛的才氣妒火中燒,說,咱們能不能弄一點詞,跟他和一和,把他這首詞給滅了?陳布雷領命而去,把重慶一流的詩人作家教授都叫來,開會布置任務,連夜加班加點寫。寫出一大堆來,送給蔣介石看,蔣越看越搖頭,越看越嘆氣,也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更加反襯出了毛詞的偉大,實在沒法跟毛澤東比啊!也就是說,你貴為委員長,舉全國之力,就弄不出這樣一首詞來。你說這首《沁園春》有多大的威力吧!這不是多少個軍所能比得了的。這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文化“軟實力”最具說服力的典范。而且,由于這首詞,征服了整個國統(tǒng)區(qū)無數(shù)的文化人、知識分子。得民心者得天下。抗戰(zhàn)勝利后,正是中國面臨向何處去的十字路口,如果這個時候讓大家在毛和蔣之間做個選擇的話,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選擇領袖的最高標準,就是君師合一,毛澤東集王者氣和風流氣于一身,就是最理想的領袖了。大家可以回憶回憶重慶談判期間毛和蔣的照片,蔣常常是戎裝筆挺,卻顯得有幾分呆板,毛雖然衣著平平,略顯土氣,但神態(tài)自若,是真名士自風流,惟大英雄能本色,有一股掩飾不住的大氣和安祥。二人并立,蔣倒有點像毛的侍從。要說重慶談判的收獲,有一半要歸功于《沁園春·雪》。

  真正把毛澤東這首詞和好的是柳亞子,他的下闋是這么說的:“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算黃州太守,猶輸氣概;稼軒居士,只解牢騷。更笑胡兒,納蘭容若,艷想秾情著意雕。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他這個說得嚴重了,我只說橫掃20世紀中國詞壇,他說是橫掃1000年——“看千古詞人共折腰”,在他看來,豪放大師蘇東坡還氣勢不夠,“氣吞萬里如虎”的辛稼軒,也只會發(fā)發(fā)牢騷……為了表達他的誠心誠意,1945年10月21日柳亞子又應尹瘦石之邀,在自己的和詞上欣然命筆,加了一段跋,云:“毛潤之沁園春一闋,余推為千古絕唱,雖東坡、幼安,猶瞠于其后,更無論南唐小令、南宋慢詞矣。……余詞壇跋扈,不自諱其狂,技癢效顰,以視潤之,始遜一籌,殊自愧汗耳!”顯然,柳亞子在這里是捧毛詞而抑蘇、辛,實心誠意難能可貴,言辭過激可以理解。

  綜上分析,現(xiàn)在可以給毛澤東詩詞作出一個基本判斷和結(jié)論——

  第一,毛澤東是一流詩人。

  即便把毛澤東詩詞放在中國兩千多年的詩歌長河中比較,也有大約五分之一的作品不會輸給大家。前面說了很多例子就不重復了,這里再說一個小令就是《十六字令·山》。也許是我孤陋寡聞,在我的閱讀記憶中,歷史上的十六字令就沒有名篇。為何?因為它的形制過于短小,十六字令就是十六個字,還沒開頭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此所謂英雄無用武之地,但是讓我們看看毛澤東是怎么寫的:

  “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zhàn)猶酣。 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雖然短小,但口語生動、描繪傳神,無論言其高、言其雄、言其險,都有一股大氣磅礴于其間,毛詩全部特點都濃縮于此,此篇一出,改寫了中國詩史上十六字令無名篇的歷史!

  此篇的創(chuàng)作時間,毛澤東自署為“1934-1935”,也就是說三首十六字令48個字,毛澤東在馬背上推敲了一年。那時候正值長征,雖然天上有飛機,后面有追兵,經(jīng)常突圍生死關頭,艱難困苦,莫此為甚。但是,一是兩萬五千里長征畢竟是打的時間少,走的時間多,毛澤東騎在馬上搖頭晃腦,吟詠推敲,20年后,他有些留戀地說:“在馬背上,人有的是時間,可以找到字和韻節(jié),可以思索。”毛自稱“馬背詩人”,即由此而來。這是我們可以想象的長征途中的另一個毛澤東。二是槍林彈雨、九死一生,毛澤東雖然身為三軍統(tǒng)帥,但是同時又是馬背詩人,似乎完全將自己置身世外,以郊寒島瘦的苦吟精神來苦苦追求48個字的最佳效果。這種身份的反差和精益求精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的奇妙組合,成為了古今文學史上一道獨特的風景。

  第二,毛澤東古為今用。

  毛澤東完成了古典詩詞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就是把中國古典詩詞用來反映當代生活,反映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斗爭,這幾乎是毛澤東一個人完成的,而且完成得非常杰出和自然。

  毫不夸張地說,經(jīng)過藝術創(chuàng)新,毛澤東詩詞已然成為了中國古典詩詞的最后一座高峰和傳統(tǒng)文化向現(xiàn)代文化轉(zhuǎn)型過度中的一座重要橋梁。毛澤東詩詞中的許多名篇名句,已經(jīng)成為了中華文化長河中的瑰寶和當代中國人耳熟能詳?shù)木涓裱?。比如?/p>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江山如此多嬌”、“風景這邊獨好”;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lián)Q新天”;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

  “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

  “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

  “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

  “不到長城非好漢”、“踏遍青山人未老”;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獨有英雄驅(qū)虎豹,更無豪杰怕熊羆”

  其實在詩歌以外,毛澤東所創(chuàng)造的語言產(chǎn)生了更加深刻廣泛的影響,比如說曾廣為流傳的毛澤東影響中國最為深遠的十句話:

  最具真理性的:槍桿子里面出政權;

  最鼓舞人心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最豪邁的: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最大氣的: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最謙虛的: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

  最震撼的: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最威嚴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最自豪的: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最有志氣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最無可奈何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這都已經(jīng)成為了毛澤東巨大精神遺產(chǎn)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深刻地影響了幾代中國人。就詩詞而言,它的普及程度無人可及,創(chuàng)造了中國詩歌史上的奇跡。

  第三,毛澤東詩史合一。

  據(jù)查,從25歲的毛澤東1918年寫下《送縱字一郎東行》明確表明革命心志,到1949年寫《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30年恰巧有28首詩詞,正好對應和記錄了毛澤東開創(chuàng)和領導的28年武裝斗爭。你可以說是巧合,也可以說是天意。用自己大氣磅礴的、瑰麗多姿的、文采風流的詩詞創(chuàng)作,有意無意地記錄了自己領導的艱苦卓絕的、驚天動地的、波瀾壯闊的、翻天覆地的斗爭歷程。所謂艱苦卓絕,就是一介書生,起于草莽,千難萬險,艱苦備嘗;所謂驚天動地,就是以弱抗強,以卵擊石,石破天驚;所謂波瀾壯闊,就是從小到大,百川歸海,勢不可當;所謂翻天覆地,就是乾坤再造,搗它一個底朝天,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紀元。毛澤東是用詩寫史,也是以史寫詩,正事寫史,余事寫詩,詩史合一,是為史詩。這才是一等一的大詩人大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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