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可謂是我們長安文學風生水起的一年，今年的來勢依然勁健，嚴澤、陶青林、馬云洪分別在《中國作家》、《天涯》、《花城》等三大名刊上發(fā)表了中短篇小說，還有不少作品即將推出。另，嚴澤的散文《田地的面子》入選名家薈萃的《2014年民生散文選本》，這是值得為之點贊的。而特別值得祝賀的是，陶青林的長篇小說選題《蠱惑》入選了中國作協(xié)2015年度少數(shù)民族文學重點作品扶持項目，這是長安作家在國家級文藝精品項目上取得的一次重大突破。

本次論壇是我們長安文學的第十六期論壇，由于某些特殊情況，決定將春夏兩次論壇合并舉辦。這次共收到三十多位作者提交的6部中篇小說、22篇短篇小說或小小說，還有10多篇散文隨筆和20首詩，總字數(shù)約70萬字。這些作品中有不少都是往屆論壇作品修改后重新提交的，修改后的作品都增色不少。無論從收到稿件的數(shù)量還是整體質(zhì)量來看，這幾個月都堪稱是我們長安文學的豐收季。若按發(fā)表水準，我還應(yīng)該推薦更多一些的作品，但考慮到編輯將要為此而付出的極大辛勞，我只能將一些作品忍痛割愛，最終共推薦了13篇作品作為本次論壇的研討作品，另選部分作品作為交流作品。

這次我們邀請了三位嘉賓來指導我們的創(chuàng)作，兩位是我們的老朋友：《芙蓉》主編龔湘海和《清明》副主編趙宏興先生，這兩家刊物和兩位老師近年來對我們長安文學創(chuàng)作的扶持力度很大。還有一位是江西省作協(xié)副主席、《星火·中短篇小說》主編江子。江子為中國70后的代表性散文家之一，習詩多年，寫散文20年，做文學編輯近10年，曾獲冰心散文獎、老舍散文獎等多個文學獎項。他的創(chuàng)作實踐和編輯閱歷，將給我們長安作者帶來雙重的教益。

現(xiàn)在，上上下下都在談?wù)摵诵膬r值觀，我偶爾也會思索一下，屬于文學的最核心的價值是什么？想來想去，我搞了近三十年文學，第一追求就是真實，而巴金先生窮極一生，最后一再強調(diào)和重申的，甚至可以作為他老人家遺言的，就是講真話。無論是虛構(gòu)類的小說，還是非虛構(gòu)的散文、報告文學等，其最核心的價值或第一追求就是真實，其最簡明的表現(xiàn)就是講真話。這也算是我為這次論壇設(shè)定的一個主題吧。以下，就圍繞這個主題，談?wù)勎覍Ρ敬握搲髌返囊稽c閱讀感覺，對往屆論壇作品這里不再贅述。隨著我們作者的寫作水平與日俱增，我對大家的期望值也愈來愈高了，在發(fā)現(xiàn)亮點的同時，我也將毫不諱言地指出以下作品的不足之處，請原諒我的直爽以及有可能出現(xiàn)的誤讀。

 

一、小說是為了驗證虛構(gòu)的真實

 

以小說為主的虛構(gòu)類文學作品，為人類對世界的呈現(xiàn)和想象提供了一種可能。而這種充滿了創(chuàng)造力和可能性的想象，也是小說創(chuàng)作的最大魅力。中短篇小說一直是我們長安文學創(chuàng)作的主體，而如何讓虛構(gòu)的小說達到逼真的效果，是對小說這一文體的基本要求；又如何讓虛構(gòu)的真實彰顯出比物理性真實更強大的力量，則是虛構(gòu)作品的拓展空間，也是更高境界的追求。在某種意義上說，小說就是為了驗證虛構(gòu)的真實。這里，我以我這次遴選的推薦作品，還有一些雖未推薦、但基本上達到了發(fā)表水準的作品，來具體看看我們在真實性上的得失。

陶青林的《尋找羅莎莎》是我和他在一起交流時捕捉到的一個題材，由羅莎莎借“夫”生子而引發(fā)出一連串的社會、生活與情感糾紛，從骨子里看，這其實就是人生價值觀的錯位所導致的人性的失真。在現(xiàn)實社會中，這樣的真人真事并不鮮見，然而一旦寫成小說，這樣的題材又極容易演繹為荒唐搞笑的鬧劇、滑稽劇，而我希望看到的效果是一個既能切入人性深處、又有命運感的悲劇。哪怕幽默，也應(yīng)該是黑色幽默。從作者現(xiàn)在提供的這個文本看，我也感覺到了他在這方面的用心和努力，但結(jié)果似乎差強人意，其不足就在于還有匠氣，沒有以更加逼真的方式寫出人性的失真。

馬云洪的《一樹桃花紅》是一個寫得很散淡也很淡定的中篇，這是一個親歷性和在場感都很強的作品，感覺更像一篇敘事體散文。小說以“我”兒時隨母親去外婆家探親，被母親許給堂舅做了十二天兒子的經(jīng)歷，描繪出了上世紀七十年代鄉(xiāng)土中國的部分生活狀態(tài)和精神狀態(tài)，頗有風俗畫的味道。作者以溫煦的人性溫度，去觸摸清貧生活中透出的淳樸的人情味兒，亦很見功力。而堂舅這個一輩子也未能轉(zhuǎn)正的民辦教師，其命運也令人嗟嘆。我覺得，這個作品第一層面的真實性是無可挑剔的，但第二層面的真實性感覺拓展得還不夠，換言之，也就是我常說的人性深處的那種真實，還未能以更深邃的方式刻畫出來。

曾文燕的《撞車事故》是往屆論壇作品修改后重新提交的，這是一個生命與情感體驗意味比較濃烈的作品，通過修改進一步理順了人物關(guān)系，一個明顯的感覺就是比原來的文本看上去更真實了，也有了更深的生命開悟。

木蘭這次發(fā)來了兩個短篇：《回鄉(xiāng)》和《逃離》?！痘剜l(xiāng)》寫一個得了絕癥的老法官打算回鄉(xiāng)居住的一些心緒，在手法上接近意識流；《逃離》則寫小美在大學畢業(yè)后回到故鄉(xiāng)又最終逃離故鄉(xiāng)的一段經(jīng)歷。所謂心緒也是經(jīng)歷，所謂經(jīng)歷也是心緒。這兩個短篇，在故事情節(jié)上雖說互不關(guān)聯(lián)，而在同一個作者的視角下，其實有著互相關(guān)聯(lián)、乃至互為因果的對故鄉(xiāng)的審視。遺憾的是，木蘭一直再也難以找到《云雀》的那種敘述沖動和文學感覺了，那種不斷折騰人生、推動命運的激情和才情，似乎正在離木蘭遠去。而木蘭的這兩個短篇，都只能說是最為常態(tài)的表達，所表達出的也就只能是常態(tài)的真實，而我讀后的感覺，只有真實的平淡。

如何在荒誕中寫出某種真實的本質(zhì)？吳向東的短篇《他該是老死的》可以說是一種下意識的嘗試。這個作品的結(jié)構(gòu)和故事都很簡單，描述了一個諢號“虎屎瑞”的當年的逃港者在時代巨變中所產(chǎn)生的強烈的落差感，尤其是一個逃港的孤老死無葬身之地的凄涼晚境，寫得入木三分。為了挽回人生的尊嚴，尤其是死后的尊嚴，“虎屎瑞”不得不借助一坨神奇的“虎屎”大顯神威。這個有著中國式荒誕意味的小說，確乎寫出了中國社會的某種真實的荒誕，但其真實性所達到的效果感覺卻不如作者的另一短篇《黑色的歌聲》，問題在哪，我覺得這個小說講述故事的意味似乎過于明顯了。

陳月秋的短篇《滿叔》直接有力地切入了一個原生態(tài)的鄉(xiāng)土社會，其荒誕性比《他該是老死的》也更有原生性。作品著力于描述小農(nóng)意識籠罩下的那些愚昧而卑賤生命，以及由此形成的一種荒誕的、變態(tài)的、極端的走向，從龍虎橋用無辜孩子的生命獻祭到滿叔弒母，這都是一個荒誕的鄉(xiāng)土世界必然會發(fā)生的變態(tài)的、極端的走向。這樣的作品凸顯了生命的異化，揭示了存在的荒謬感，但卻感覺不到文學所應(yīng)有的內(nèi)質(zhì)的高貴。這就是說，它在凸顯某種真實的同時也可能遮蔽了另一種真實。

莫華杰的短篇新作《陌生父母》寫得特別沉靜。這其實是一個很不沉靜的題材。一個叫劉萬金的孩子為了爭一串枇杷和兒子在樹上吵起來，兒子被劉萬金失手推下樹摔死。劉萬金被他的父親劉樹發(fā)拉到了死者的母親面前認罪。你要我賠，我也賠不起，一命抵一命，我把萬金送給你，以后讓他給你養(yǎng)老養(yǎng)終。但死者的母親抹著淚說，他都長這么大了，我也養(yǎng)不熟，何況他打死了我的兒子，我也不想看到他。最后商議，劉樹發(fā)把兩歲大的小兒子劉萬田送給了死者的母親養(yǎng)。作者第一人稱敘述，“我就是劉萬田，后來改名為李萬田。”而母親（養(yǎng)母）直到彌留之際才告訴“我”這一切。“我”原本想把自己的身世忘掉，“與我相依為命的母親，在我心中一直是唯一的親人，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但在“我”結(jié)婚時，由于老丈人一定要“我”的父母親或至親參加婚禮，“我”只得去找養(yǎng)父母，由此牽出了“我”親身父母一家人的命運。而在“我”和他們冷漠也極隔膜的交往中，人性的復雜性得以全面展示。而這個小說最讓我欣賞的，就是在敘事中一以貫之的沉靜，通過歷史與現(xiàn)實的時空交錯，在沉靜中昭示了人性深處的莫大的力量，揭示了生命最本真的意義。遺憾的是這個小說沒有充分打開，使得有些人性深處的東西沒有寫透。

在這次未推薦作品中，有兩個短篇我是比較看好的：一個是楊信蓮的短篇《喜薇》。喜薇，是吳溪小學老師馮守義兩個女兒的名字，馮言喜，馮言薇。而作者一開始就設(shè)置了一個懸念：“在那個月明星稀夜晚，緊閉大門的馮家發(fā)生了一件令人費解的事，馮家又傳來嬰兒出世的啼哭聲。那個后來叫馮言薇的女嬰出世了。此事來得非常的蹊蹺，據(jù)人們推測，他家的大女兒言喜還不足一歲哩。”接下來的故事主要就圍繞馮守義夫婦以及兩個女兒的命運而展開，直到最后才解開那個懸念：當馮言薇來到這個三口之家時，還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嬰兒，是馮守義妹妹馮守薇遭人強暴所生，馮守薇難產(chǎn)而死，馮守義和妻子程寶元才做出抉擇，將這個可憐的女嬰留了下來，取名馮言薇，視如己出。——楊信蓮的敘事風格刻意模仿民國仕女小說，這是很難學得惟妙惟肖的，韻味出不來，反而顯得拘謹了。

另一篇是梁開趙的短篇《尋找者》，這是一個構(gòu)思巧妙的小說：主人公唐響急于湊錢給女兒治病，拿著一張老借條進城來尋找那個欠債的李姓朋友討債，卻怎么也找不到姓李的。在路上他遇到了一個叫李界的弱智兒，一直跟著他，別人都誤以為是他兒子。而這弱智兒的身世，就以弱智兒的第一人稱自述的方式交待。唐響在苦尋不到欠債者時，想出一絕招，以抱著弱智兒跳樓威脅前來解救的警察，條件是讓警察找到那姓李的欠債者，給他還上欠債。結(jié)果，太巧了，這弱智兒正是那欠債者的兒子，他從一個討債者一下變成了綁架者。而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他還必須繼續(xù)尋找證人。——這位作者是第一次給我們論壇投稿，從小說結(jié)構(gòu)、敘事語言看都很見功力，但作為小說，這樣的故事還是太巧了，巧得讓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甚至相信現(xiàn)實生活中實有其人、真有其事，可小說的真實性從來不是照搬生活。文學不等于生活，更不低于生活，而是高于生活的。如果這位作者對文學有足夠的興趣和持續(xù)不懈的熱情，憑這部作品所體現(xiàn)出來的基本功，是可以在文學之路上走下去的，甚至可以走得很遠。

 

二、如何以新穎的方式串聯(lián)破碎的生活

 

接下來談?wù)勎疫@次沒有推薦的中短篇小說，這些作品我讀得特別仔細，其優(yōu)點是均有不錯的文學質(zhì)地，是可琢之玉，而缺點既各有各的不同，亦有趨同化的毛病，其中一個比較突出也比較普遍的癥狀，就是這些作者對破碎化的生活還明顯缺乏組合能力，尤其是令人耳目一新的組合能力。這也是我想要和大家探討的第二個話題，如何以新穎的、別具一格的方式串聯(lián)破碎的生活？

我一直覺得薛斐的文學感覺不錯，但薛斐卻一直沒有寫出和他的文學感覺相稱的作品，問題何在？不知薛斐自己是否省思過。他這次發(fā)來的《紅花裙子》（《投身東莞》）是一個五千多字的小短篇，毛病還是老毛病，就是未能將破碎化的生活有機地串聯(lián)在一起。我也曾謹慎地想過，作者這樣寫，是否想要借用意識流一類的手法呢？我是很欣賞意識流的，但意識流不是無序的胡思亂想，它是有向度的。而薛斐這個五千來字的小說在阿平、小敏、桃子身上跳來跳去，最后落在小敏身上，敘述得有些顛三倒四，沒有重心和焦點，每一個人物的命運都沒有寫透，我能解讀出來的，只是幾個打工女孩遭遇的苦難和不幸的命運，如果一篇小說就停留在這個層次上，那就實在太簡單了。

唐澤民的短篇小說《門對門》是一個物欲時代的短篇，秦秀對龔珠一直充滿了暗戀，幾年后，兩人皆已成家，秦秀當了老板，龔珠嫁給了臺灣商人，兩人又成了門對門的鄰居，趁一個老婆回老家、一個丈夫回臺灣之際，這一對男女幾乎毫無懸念地走到了一起，而舊情復燃，如膠似漆，而秦秀的所謂暗戀或舊情，實際上是一種欲望的追求與滿足過程，結(jié)果卻是秦秀被龔珠借了種，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這樣的故事太俗套，也實在難以講出新意。此外，由于對人物插入的碎片化的鋪墊太多，亦有損主干表達。建議作者不要在這一類題材上下功夫，實在是寫濫了。

重慶霜兒（何霜）發(fā)來了三篇作品，均未標明體裁，從敘事方式看應(yīng)該是小說。其一《桂蘭之春》，3.6萬字，寡婦桂蘭活著唯一支撐和希望，就是在外當兵的兒子宇兒，宇兒為了提干，寫信給母親桂蘭，給他湊五萬塊錢打點關(guān)系。為了讓兒子當上軍官，出人頭地，她豁了老命也要給兒子弄到五萬塊錢，這對一個鄉(xiāng)下寡婦幾乎是天文數(shù)字。——這就是整個故事的癥結(jié)或小說的穴位，為了湊夠錢一個母親幾乎受盡了人間所有的屈辱，最終的結(jié)果是兒子犧牲了，部隊上給她送來了五萬塊錢的撫恤金。這是一個很悲愴的故事，這個小說的問題也是太像一個故事，講故事的意味太濃了；其二《乖乖》，1.3萬字，第一人稱，“我是一只純種的京巴，小巧的身材，嬌憨的外表，還有一身雪白的被毛”，作品圍繞“命運卻一次又一次地捉弄我”而展開，寫主人的不同態(tài)度給狗帶來的不同命運，說不上深刻，卻也挺有意味；其三《守》，一萬余字，寫一個老漢把老伴“瘋婆婆”關(guān)在房子里，“瘋婆婆”翻窗跌下樓摔死了，作者以老漢懺悔的心態(tài)完成敘事，但敘事語言明顯不合符老漢的身份，顯得特別生硬、矯情。通觀這三個作品，在敘事語言上都顯得比較生硬，敘事角度也沒有定位好。

劉玉梅（譯梅）的短篇小說《藏》從一個令人驚魂的、充滿鬼魅氣息的場景開始，連丈夫戈正也不知道妻子卷夢愛躲在衣柜里睡覺的原因。一面的卷夢開朗、大方、勇敢。一面的卷夢卻是經(jīng)常偷偷躲進書柜，哭泣或者竊竊私語。而整個故事實際上是一個關(guān)于懷孕的故事。從“卷夢愛躲在衣柜里睡覺”謎團開始，又出現(xiàn)了一個謎團，她為什么不愿懷孕？不愿做一個正常的女人？而原因只能在潛意識里去找。六歲時有人告訴她，她是個被扔在橋下的棄嬰，“大冬天的像垃圾一樣扔在那里，只包了一層褥子”，自從卷夢知道了那座橋和她的故事后，她一旦心情不好便藏在那座橋下的陰影里，任誰都找不到。而從這個陰影或潛意識里揭示出來的，卻是社會問題，一切的魔癥源于計劃生育那血腥而殘忍的場面。應(yīng)該說這個小說在結(jié)構(gòu)上、敘事上都是比較嫻熟的，尤其是把人往潛意識地寫，特別值得肯定。然而，她沒有寫透。我不是說計劃生育不能寫，問題是，你一旦把潛意識里的東西歸結(jié)為某種社會現(xiàn)象，它的立意就淺了，狹隘了。此外，全篇也顯得過于匆促，謎底交待的太快，卷夢和戈正這兩個人物形象由于沒有在更深層面得以充分展示，顯得十分蒼白。

胡云的短篇《德伯家的油菜花》，一邊是德伯家的油菜花 “從容而優(yōu)雅地盛開著”，一邊是德伯十八歲的女兒游彩華對愛情的憧憬和對命運的屈從，嫁給了一個年近三十、一邊臉被火燒破相的消防隊小排長林大成，而目的就是能跟著他進城，做個城里人。但作者抓不住小說的癥結(jié)點，整個作品沒有焦點，東扯西拉，草草收場，既沒有寫出“油菜花”的命運感，也沒有寫出“游彩華”的命運感。

張禮軍的小小說四題，感覺寫的比較好的是《哥》，一千多字，寫了“哥”的很多碎事，也大致寫出了“哥”的性格，但也僅此而已。

以上這些作品都沒有找到屬于自己的最佳表達通道，而能否打通現(xiàn)有的瓶頸，我還是建議要少寫、多讀、沉思。

 

三、散文詩歌，未見突破之作

 

本次論壇收到的散文詩歌作品不少，但我僅推薦了劉潔的一篇《春風渡》，這是一篇游記散文。我對游記類散文一向不大看好，因為很難寫出新意。但劉潔這篇寫得有想法，也靈動，尤其讓我欣賞的是，相比于當下大量流行的那種類型化的、見物不見人的游記，這篇僅有五千多字的游記散文卻不乏對人性的挖掘和細致觀察。

紫殷是一個值得期待的作者，她這次發(fā)來的幾篇散文也挺不錯，如《嫁娘》寫素錦嬸等家鄉(xiāng)空巢老人的命運，《左岸》寫工廠男女比例失調(diào)帶來的苦悶與焦慮，還有《遣散費》，題材、立意也挺好，并且，這些作品在殘酷的敘述之中都能摻雜些許的溫煦和撫慰，這是值得點贊的。但其主要問題也是明顯的，一是敘事的小說化，虛構(gòu)與真實的界線很模糊；二是鋪墊與插敘太多，往往淹沒了主干。如果在這方面有所節(jié)制，或能找到一種更好的結(jié)構(gòu)，寫得更加內(nèi)斂，反而更有力量。建議仔細看看李穎的散文《經(jīng)過》、《野鳥入室》，尤其是《父親的三個可疑身份》，興許會觸類旁通。

陸緒明的《南漂筆記》（《年關(guān)》、《飛鳥》）是上次提交論壇的稿子修改后再次提交，篇幅仍有約18000字，其問題和紫殷是一樣的。感覺作者有太多難以割舍的東西，但我還是真誠建議，最好把每篇刪減到6000字以內(nèi)。

衡紅蕾的《如花的女人》寫了四個女人的剪影，但基本上也就停留在剪影上。

張禮軍的《菲》標明是散文，寫得像小小說，但無論是散文還是小說，都是一個很庸常的初戀故事。

唐澤民的散文《折腿的雄鷹》是一篇勵志散文，“布爾克特拜用拐杖丈量著成功的路，樹立了一面富蘊縣拼搏進取的旗幟，譜寫了一曲身殘志堅，撼人心魄的人生壯歌。”“布爾克特拜，一只雄鷹，一只折了腿的雄鷹，志達云霄，博飛鵬程。”這樣的勵志雄文、人生壯歌是每個時代都需要的，然一般都不是作為純文學作品而存在。

同樣，邱昌文的詩詞是更適合酬唱的贊美詩，也不適合作為純文學作品。

對詩歌，尤其是詩的內(nèi)質(zhì)層，我一向充滿了敬畏，從不敢輕易置評。莫寒的詩《江南》等10首，我是反復讀過的，感覺有些平了，似乎還缺少一種扣人心弦的力量，來喚醒我麻木或沉睡的感覺。當然，這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