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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玢

來源:   時間 : 2015-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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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大玢(1943— )女,湖南長沙人。著名湘劇表演藝術家。曾任第七、八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湖南省文聯(lián)副主席。曾在《生死牌》、《拜月記》等劇目中扮演主要角色,獲中國劇協(xié)第六屆“梅花獎”,現(xiàn)為湖南省文聯(lián)名譽委員。

  閑話左大玢

  二月下旬,著名湘劇演員左大玢評上了1988年度“梅花獎”的消息剛傳到長沙,就有三家報刊的記者找我寫稿,他們說左大玢是我省得“梅花獎”的第一個戲曲演員,報刊需要宣傳一下,希望我能動動筆。我呢,生平就吃了不愿寫“錦上添花”的文章的虧,我認為一個人“紅得發(fā)紫”的時候,是諍友,就不要再“捧”,要“趁熱打鐵”,給她提點意見或批評,使她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才是“愛人以德”的道理。恰好這時我糖尿病大發(fā)作,打針服藥,疲憊不堪,于是以病為由“就地一滾”,婉謝了三位記者朋友,逃脫了這次小小的“文災”。

  時間又過了一個季度,一時的熱鬧喧囂已趨平靜?!秳『!肪庉媮砑s我寫點有關左大玢的東西,意思是為我省的著名演員留點真實史料,也許還能起點激勵青年演員的作用,想法很好,只能從命。

  左大玢同我熟識了35年,有師生、同事、朋友三種情誼,至今常有往來,她今年46歲,我比她大22歲,也能說上是個“忘年交”。我們見面,主要話題是談戲,經(jīng)常為戲吵架,不是我批評她戲沒有唱好,就是她批評我自以為是、聽不進“油鹽”。有時也同我“賭氣”,甚至氣呼呼地拔腿就跑,我喊住她:“今天是你來找我,我沒請你來,受不了,以后不要來。”她走了,老伴批評我無禮粗暴,我說不要緊,她還會來的。過了一段時間,她又來看我,我們繼續(xù)談演戲,談做人,海闊天空,融洽如故。

  左大玢是1954年8月28日參加省湘劇小演員訓練班第三批新生測試的??荚囄瘑T計15人,大都是湘劇著名老藝人,有羅元德、黃元和、傅儒宗、廖申翥、王益祿、龔湘云、王申初、李鳳池、彭俐儂、陳劍霞、彭福娥、孔艷蘭、彭春泉、姚蓉弟和我。考試要求嚴格,當年絕對沒有“后門”。這次參試學生40余人,系由長沙市十所小學校和個別劇團擇優(yōu)送考的。這次共錄取新生7名,計:左大玢、姜劍梅、王永光、王偉之、陳鐵樹、邱天德(陳,邱二人后因故退學)、姜豹洪(由省湘劇團錄取為小演員,交訓練班培訓)。左大玢于1954年9月13日入班學習,開始了她的藝術生涯。

  做一個戲曲演員,條件比較苛刻,如:身材、扮相、眼神、嗓音,甚至手足長短的比例,手指長得是否勻稱等都有講究。而這些那是“天賦”,是人力無法“鍛造”的。至于底功厚不厚,唱腔美不美,演技好不好,修養(yǎng)高不高,這些是通過培訓和苦練才達到的。左大玢作為一個戲曲演員,“天賦”是上等的。別的我不必細說,只請大家注意她的那雙手,十指尖尖,柔若無骨,是一雙“百里挑一”難得的旦角演員的“好手”。手又為什么那么重要呢?因為在戲曲演員的基本功訓練中,有腕功和指法的訓練,演員的手腕必須靈活,手指必須豐滿。例如訓練“倒掌”時,即手掌向外彎曲,手指前進面要能貼近手臂。這樣的要求,不是每雙手都能做到的。旦角演員有了好腕功,以后揮袖、撣袖、甩袖、舞袖、抓袖、開山子、耍把子以及各種手式和指法,才能運用自如,舒展優(yōu)美。

  有了“天賦”的好條件,不勤學苦練,也是不能成器的。左大玢在演員訓練班學習時,是個好學生,學習很刻苦。她在1988年寫過一篇題為《懷念你,木楠園》的文章,發(fā)表在當年湖南省藝術學校校刊上,詳實地敘述她在演員訓練班苦學三年的情況,文章最后說:“三年,一千多個白天黑夜,我們起早貪黑,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在木楠園里,勤學苦練”。“我要是沒有木楠園的三年,就不會有在藝苑的三十年,木楠園是我起飛的基礎。” “只有經(jīng)受得住酷暑嚴寒的樹木,才能在秋天結出金色的碩果。”這些話說得多好!

  左大玢在劇團的卅多年,也是勤學苦練的。我想講一件別人不知道的事。“文革”中,省湘劇院被“砸爛”后,全院大部分人“下放”到道縣公壩公社勞動改造,左大玢分在公社最偏遠的地方,距公社二十華里,與江永縣界牌接壤。我當時分在桃花井大隊,地處公壩公社與福祿田大隊之間,大家都是自己開伙,既要出工,收工后還要煮飯,每五天趕集(當?shù)亟汹s鬧子),要把后五天的油鹽菜米一次買回來。記得是一個初夏的早晨,我挑著籮筐去趕江永界牌鬧子,走到井塘附近一片茶山中,遠見一人,肩上用根竹竿背著小竹籃,右手拉開“山膀”,風馳電掣跑著戲曲演員的臺步,迎面而來。我一怔;這場景恰似胡秀英走出山林,也像年畫上“天女散花”的模樣。近前來定晴一看,原來是左大玢!她今天去公壩趕鬧子,額頭上沁出了汗珠,背心的衣裳也濕透了。我問她這是干什么,“練功,四野無人,沒有人打小報告。我每次趕鬧子,走到僻靜處,就‘跑圓場’,松動一下身子,高興起來,還唱段穆桂英‘探谷’呢。”我心里被她的行動折服了,可當時不敢流露絲毫贊許的言詞。那是萬馬齊喑的年月,“帝王將相”、“才子佳人”那是被打倒的,古典戲曲藝術都是封、資、修的東西,你不唱“樣板戲”,竟敢在荒山野道上,用旦角的身法‘跑圓場”,唱“探谷”,好大的狗膽!我嚴肅地對她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今天是碰上我。要加倍小心,謹防遭人檢舉!”她笑笑:“怕么子羅?”又拉開“山膀”,哈哈喧天,沿著羊腸小道走跑了。

  在戲劇界30多年,左大玢似乎是一個有爭議的人物。有人說她沒有什么真本事,只是一帆風順,運氣不錯而已。有沒有真本事,我后面再談,這里先說說她是不是“一帆風順”、是不是“運氣不錯”?左大玢在演員訓練班畢業(yè)后分到省湘劇團當演員,時間不長,被劇團指定她扮演《生死牌》一劇中的黃秀蘭,由于演得很本色,少女氣質(zhì)很濃,獲得觀眾贊許。接著《生死牌》拍成電影藝術片,那年左大玢16歲,社會上有點小名,看來她“運氣”是不錯的。這只是明的一面,還有藏著的一面,知道的人不多,現(xiàn)在我想把這事端出來“曝曝光”。六十年代初,出身不好的人是要低著腦袋做人的。左大玢的父親左宗濂,是湖南大學早期畢業(yè)生,學政治經(jīng)濟的。解放前是程潛部屬,1949年隨程潛起義,本是個起義軍政人員,后說他沒有起義,蒙冤入獄并判刑,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才獲平反,被任命為湖南省參事室參事。母親鄭福秋是湘劇名演員,以演《百花贈劍》、《殺媳》、《白蛇傳》等劇馳名于30年代省會湘劇界。解放不久,鄭福秋被定為不戴帽子的右派。

  左大玢當時出身于如此這般的家庭,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呢?

  早在“文革”初期,左大玢在安鄉(xiāng)縣參加“社教工作隊”,湘劇院開始了“文化大革命”,去安鄉(xiāng)的人全部奉召回院。記得是一個夏天的傍晚,安鄉(xiāng)來的汽車,剛到湘劇院大門口,傳達室旁的墻壁上,貼一條醒目的養(yǎng)斗大一個字的標語:“把修正主義苗子左大玢揪出來!”左大玢絲毫沒有精神準備,走進大門,看見標語,竟說:“哼!好笑!我是修正主義苗子?真好笑!”她提著行李,揚長而去。從此開始了她長期坐“冷板凳”的待遇。

  1969年左大玢下放道縣,不久省里建立文工團湘劇隊,名曰:“政治建團”,出身不好的,一律不要,左大玢仍在道縣勞動,后來因隊里沒人演戲,1970年11月才把她調(diào)回長沙。報到那天,久未見面的同志們,互相擁抱寒喧,十分親熱,左大玢心里也感到溫暖踏實。殊不知兩天以后,情況大變,大家都避開她,不愿和她講話,左大玢納悶,這是為什么?事后才知道,就在她報到的第二天,她還沒有去上班,隊里當時的軍代表召開全隊大會,宣布左大玢調(diào)回來,只是叫她演戲。指定她演什么,就演什么,大家對她要擦亮眼睛,注意她的言行。那年月頭頭表了這么個態(tài),誰還敢同她接觸呢?從此左大玢就成了“內(nèi)控”對象,接著就發(fā)生了指定左大玢演老旦的問題。這位軍代表,當年也不能完全怪他,那年月,他不是也在受蒙蔽嗎?

  解放那年,左大玢才6歲,受黨的教育培養(yǎng),成長在紅旗下,在學校是個好學生,在劇團是個好演員,一貫追求進步,她的同班同學江劍梅入黨的那天,她既為江劍梅高興,又為自己傷心。因為那時候父親被關,母親挨整,她怎敢向組織提出入黨的要求呢?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云開霧散,旭日當空,左大玢捧出赤誠的心,寫好入黨申請書上交組織。誰知一晃三年過去,消息杳然,既沒有人找她談話,也沒有任何答復。好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正確的東西,總是能受到絕大多數(shù)人的支持的。不知何時,省會一位記者,鉆進了省湘劇院,知道了這件事,在《內(nèi)參》上寫了一篇文章,引起了省里黨的高層人士的重視,組織部門派人進行了調(diào)查和干預,問題解決了,左大玢在1984年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從此,左大玢在黨的指引下,步入康莊大道。

  左大玢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過的是多災多難的日子,沒有被徹底壓垮的原因,我看主要是戲演得好,她演的《斷橋》中的素貞;《百花公主》中的百花公主;《生死牌》中的黃秀蘭,這都是極受歡迎的劇目。“文革”后恢復優(yōu)秀傳統(tǒng)劇目,省湘劇院演出了《逼上梁山》,左大玢飾演貞娘,戲不多,貞娘在全劇中,只有“廟會”和“送別”兩場戲,她抓住了貞娘文靜溫柔的主要性格特點,活脫脫地塑造出這一個“林沖娘子”,當時很受觀眾歡迎。六十年代,左大玢在《穆桂英掛帥》中飾演穆桂英,是湘劇中多年少見的文武花旦的長靠戲,《探谷》一場中的表演和“南路反調(diào)”,充分說明左大玢有很深的基本功,身法灑脫優(yōu)美,留給觀眾深刻的印象。她還擅演現(xiàn)代戲,如飾演《郭亮》中之雷大嫂、《金家三只鳳》中之金大鳳,對人物刻畫都很準確并充滿新意。這次在北京演出之《鳳簫怨》、《斷橋》、《刺目》等劇,則已有定評,毋庸贅述。

  如今左大玢作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雖工作更多,但從未忘記昔日的師友。去年她在一篇文章中寫道:“如今老師們大都老了,有的已經(jīng)謝世,但我忘不了他們……一有機會,就去看望健在的老師們,向他們表達崇敬之意和感激之情。”這話不假,近年來她常來告訴我孔艷蘭老師的近況,湘劇院老院長盧鏡昇的情況等等。年復一年,能不令人感動?

  左大玢勤于學習,勇于進取。她進訓練班學戲時,是高小六年級文化,訓練班文化學習是全課時的百分之四十,并抓得緊,她畢業(yè)入劇團時,語文和中國歷史的程度,相當于高中二年級水準,后堅持自學,她認識到中國戲曲演員如果不提高文化素質(zhì),是談不上戲曲的繁榮發(fā)展的。因此,堅持讀書。為了總結自己多年的舞臺實踐,試著自己寫文章,文化提高較快。近年來,已在全國報刊發(fā)表有關湘劇表演藝術體會的文章近30篇,時有清新感人之作。多年來,在全國和香港的大小報刊中,評論左大玢演出的文章搜集到的有50余篇,她曾拿了些剪報給我看,并說:“有些說得準,也有些是瞎捧,我哪有那么好?”說明她在榮譽面前,頭腦尚能保持清醒,這是難能可貴的。為了陶冶情操,幾年前又曾拜師學畫,今春畫了一幅紅梅花送我,習作水平,但也楚楚有致。

  左大玢參加過電視劇《西游記》的拍攝工作,據(jù)她說是為了向另一種藝術學習和借鑒,她在《西游記》塑造的觀音形象,戲雖不多,效果不錯,聽說趙樸初大師看后,頷首稱許。她平日上街,常惹起一些小朋友的注意,跟著她喊“觀音菩薩”。前次她隨劇組出訪新加坡,當?shù)厝嗣癯缧欧鸾?,不少婦女抱著孩子要請“觀音菩薩”撫摸一下,以保平安,說明這個形象是深入人心的。據(jù)她說,演出前,讀過一些有關的書,理解到觀世音在民間傳說中是美麗、善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化身,于是根據(jù)湘劇《追魚記》中魚籃觀音形象,再參照不同的觀音雕塑,加以融匯,希望塑造出一個能表現(xiàn)佛家所謂“三十二種應化”的觀世音菩薩來,結果成功了。

  左大玢的缺點,是在藝術上,或在一些事物的看法上,很難聽取不同的意見。比如她演戲,自信心很強,這是對的,作為一個演員,如果對自己演的角色,沒有信心,那怎么能演好?但別人對你創(chuàng)造的角色,提出這樣或那樣的意見,甚至是批評,那是要虛心聽取的,這同樣是讀書,是營養(yǎng)。提得不對,聽了也無害嘛!不要聽完就頂,甚至沒聽完就頂。“謙受益,滿招損”嘛!其次作為一個主要演員,要關心群眾,愛護群眾,幫助群眾,向群眾學習,才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結束閑話之前,我誠懇地希望左大玢在奪得“梅花獎”之后,思想上能有一個飛躍,今年或明年在湘劇舞臺上再創(chuàng)造一、兩個真、善、美的形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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