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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宇紅:雷鋒在1958(精選)一

來源:   時間 : 2016-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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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饅頭里的一片深情

 

  “我和雷鋒是同年,他是1940年12月的,我也是1940年12月的。”

  “我吃過雷鋒的饅頭。”

  “我看見雷鋒流淚了。”

  這是卞志紅老人一看見我就和我說的幾句話,說得我一愣一愣的。

  為什么會找到卞志紅老人,事情是這樣的。有了寫這本書的念頭,我就開始搜集資料,這個時候,我的同事告訴我,去年在黃花嶺小學(xué),關(guān)心下一代協(xié)會里有個坪塘村退休的老支書給那里的學(xué)生講過學(xué)雷鋒的故事,題目叫《我和雷鋒是同年》,講的是他和雷鋒的一些故事,學(xué)生很喜歡聽,你可以去找他了解情況,我們學(xué)校還可以請他來講課。

  于是,我們把他請到學(xué)校里來講課,講雷鋒的故事。聽得孩子們樂呵呵,聽得我瞪著眼,聽完了,第二天我就去采訪他。

  我去采訪卞志紅老人的時候,他正在坪塘圍子下面挖土,老人精神矍鑠,我看他掄耙頭、彎腰,耙土,整理,一招一式都非常到位,看來老人身體不錯。一打聽,老人和雷鋒是同年,已經(jīng)74歲了。趁他洗手的時候,我打量了他一番,身材瘦高瘦高的,背挺得直直的,穿一件白襯衫,臉上稍微有些歲月的滄桑,但是并不給人蒼老的感覺。

  看見我,聽我說起雷鋒,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最新奇的是他和我說的這些事情,我都沒有聽別人說過,也沒有在雷鋒的故事書上讀到過。卞志紅老人看見我吃驚的表情說:“我和你說的這些事情,報(bào)紙雜志上都沒有,我從來都沒有被采訪過。因?yàn)?,我沒有參加過治溈,也沒有參加圍墾團(tuán)山湖,是記者們遺忘的人。”

  “哦,原來如此,那您跟我講的是第一手材料啊。”我這下明白了,為什么他說的這些故事我沒有聽說過。

  “是的,我雖然不算雷鋒的同事,不過我是雷鋒的朋友,是雷鋒在團(tuán)山湖的農(nóng)民朋友,雷鋒治溈的時候,我的家里屬于坪塘農(nóng)業(yè)合作社,我那時候還在讀高小。我們一起放牛,一起聊天,一起騎馬,所以我把我和雷鋒叫做牛馬朋友,還是同年朋友。”說到雷鋒,卞老好像有一肚子的故事。

  我說:“不急,不急。您慢慢地、仔細(xì)地講,講得越細(xì)越好。”

  卞志紅老人給我和自己泡了一杯自家摘的茶,開始了他生動活潑的講述。

  我和雷鋒玩過幾個月,經(jīng)常見面,但是印象最深的見面有四次。我先講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吧:

  我記得還不是治溈的時候,應(yīng)該更早吧,一天早上,輪到我們家放牛了,我們當(dāng)時是和四個社員一起共一頭牛,一個月要放牛六、七天。那天,因?yàn)榕碌⒄`父親耕田,我起了個大早,匆匆抹了一下臉,舀了半碗稀飯哧溜幾下就到了肚子里。我匆匆忙忙牽了家里的那頭大水牛出了門,直奔團(tuán)山湖中央湖草最茂盛的地方去。

  到了坪塘圍子下面,看見一片沼澤地里的水草蠻多,就停下來讓牛吃草,我還看見不遠(yuǎn)處好像也有人在放牛,還是兩頭牛。我也沒有在意,因?yàn)閳F(tuán)山湖水草好,來這里放牛的多著呢。慢慢地往前走,我覺得有點(diǎn)不對頭,前面的牛好像不太像牛,而有點(diǎn)像馬,越走越近,沒有錯,是馬,兩頭馬!咦,放馬的人呢?平時總是看見的牛,難得看見幾回馬,我特別好奇,這是哪里來的馬呢?我就牽著牛往馬那邊走去。

  走近了,看見兩匹馬,一匹灰色的,一匹棕色的,正在歡快地吃草。在那匹灰色的馬后面,有個男童,瘦瘦的、個子不高,臉上帶著微笑正看著馬兒吃草。

  看見我牽著牛過來,他朝我笑。

  因?yàn)樵诒镜兀乙稽c(diǎn)也不怕事,走過去指著馬問:“嗨,你是哪里的,這馬是你的啊?”

  “是啊,這馬是縣里的,是張書記工作騎的馬。”

  “你是哪里來的啊?”

  “我在縣政府里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雷正興,你可以叫我興伢子。”

  現(xiàn)在回憶起來,他讓我叫他興伢子,就是把我看成朋友了。我聽了心里就非常高興,也對他做自我介紹說:“我叫卞志紅,你可以叫我志伢子,我就住在上面的坪塘圍子。”

  “真的啊,你多大了?”興伢子問我。

  “我今年十七了,虛歲應(yīng)該是十八。”我當(dāng)時看看興伢子的個子,比我要矮一截,心里覺得他應(yīng)該比我要小幾歲。

  “那和我差不多呢,我是1940年的。你呢?”興伢子很驚喜地說。

  “我也是1940年的,你也是嗎?”我有點(diǎn)不相信地問,因?yàn)榕d伢子看上去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

  “我是庚申年12月的,小時候我娘叫我庚伢子。”

  “我也是古歷12月啊,我是12月14生日。”

  “哈哈,我是12月18生日,你看上去比我高,其實(shí)只比我大四天!”

  “那我們兩個是同年同月的同年啊。”兩個人不由得靠近了一步。

  “恩......恩,我當(dāng)過兒童團(tuán)長。”卞志紅想起了自己當(dāng)過的最大的官,滿臉驕傲地說起。

  “我也當(dāng)過兒童團(tuán)長呢,而且,我今年2月份的時候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tuán),是一名共青團(tuán)員了。”

  “共青團(tuán)員,我聽說過,不過,入團(tuán)有滿難吧?”

  “共青團(tuán)是個先進(jìn)組織,是黨的得力助手,要入黨就先要入團(tuán)。你也可以去寫申請書,主動靠攏組織,去爭取,一定可以的。”

  我一邊聽著卞老敘說著,一邊想象著那個場面:在長著齊膝的湖草里,兩個風(fēng)華正茂的小伙子相遇了,兩個兒童團(tuán)長相遇了,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他們談話很投機(jī),越說越多,不由得越走越近,腦袋都快挨到一起了,他們互相拍打著對方的肩膀,充滿了初識的欣喜。

  兩個同年算是認(rèn)識了,而且還有些情投意合,卞老講到這里停了停,喝了一口水,臉上帶著笑,又接著敘述:

  后來,我們還互相詢問了一些事情,主要是問他的工作,我打小生活在鄉(xiāng)下,對來自縣里的人充滿了好奇,他告訴我他主要是給縣委送信送文件,還給我講張書記的一些事,我就是那次才知道張書記的名字叫張興玉,他非常關(guān)心我們這里溈水河發(fā)洪水的事情,詢問我們遇到發(fā)洪水以后的生活。

  我忽然想他既然送信,為什么還來看馬呢,就問:“你這樣還額外做馬倌,那有錢嗎?”

  “錢?我有工資啊。”興伢子很吃驚地看著我。

  “你那不是送信的工資嗎?我是說你另外看馬的錢?”

  “這都是革命工作,工資就夠了。還要什么錢呢?”興伢子笑我。

  那時候,我還以為像我爸爸給地主富農(nóng)做事,做一份事就一份工錢呢,我為自己的孤陋寡聞而不好意思起來。

  “干革命工作,是不計(jì)較錢的,只要有時間就去做。我做過很多事情,在縣政府,我做的事不止送信,打開水、掃地,還倒過馬桶,只要有需要,什么都做,再說我的工資足夠我用的啦。”興伢子怕我不理解又強(qiáng)調(diào)說。

  我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準(zhǔn)備回去,我想起興伢子可能還沒有吃早飯,就對他說:“你還沒有吃早餐吧?到我們家里去喝碗稀飯不?我們家離這里很近的。”

  “不用了,我自己帶著早餐。”說著,他從口袋里摸出兩個饅頭,遞一個給我:“你一個,我一個。”

  饅頭,我見過,還是在縣城的時候見過,但是還真的沒有吃過??粗莻€饅頭,我本來伸出手來要接,但是我想這是興伢子的早飯,又縮回來了:“這是你的早餐吧?還是你吃吧。”

  哪里知道興伢子硬是要給我一個,還說他回去后還可以去食堂吃。我接過香噴噴的白面饅頭,慢慢地撕著吃,又白又香的饅頭,吃起來是又松又軟,也許那天早上沒有吃飽,也許是那個饅頭太好吃了,一下子就吃完了,我看著手里還有些饅頭屑子,又用舌頭在手上舔了一遍。

  一邊吃,我一邊想:這個興伢子真大方,我心里就喜歡上了這個同年。

  吃完饅頭,興伢子看看馬背。對我說:“我要回去了,張書記還等著有事呢。”

  我也想著家里等著要用牛犁田的父親,看看牛背也有個七、八成飽了,就和他告別:“我也要回去了。我們還能見面嗎?”

  “肯定能!這里的草很好,我明天有時間還來這里放馬的,你這么喜歡吃饅頭,明天我再多帶個給你。”

  看著興伢子遠(yuǎn)去了,我的心里還真有些依依不舍呢。第一次見面,我就深深感到雷鋒這個人的心地善良,還了解雷鋒這個人工作不講價錢,思想進(jìn)步,還鼓勵我入團(tuán)。那時候,我哪里知道這個人就是以后的雷鋒呀,要知道我一定要拖著他來我家里玩。

  “那天的饅頭應(yīng)該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香的饅頭啦!”卞志紅用這樣一句話結(jié)束了他和雷鋒的第一次見面的回憶。

  “您覺得您這輩子有沒有受雷鋒的影響?”在聊天的時候,我不時看看卞志紅家里的情況,老人在坪塘村當(dāng)了三十多年的支部書記,照道理家里也應(yīng)該蠻好的??墒?,我覺得卞志紅老人家庭條件并不是特別好,住著小平房,家里的擺設(shè)也很一般,甚至還沒有一般的農(nóng)戶家里闊氣,比較像樣的家電就是一臺電視機(jī),是不是老人也是受了雷鋒的影響呢?我忍不住問他這個問題。

  老人聽到我這樣問,稍稍沉吟說:“影響肯定是有的,我在坪塘村擔(dān)任了支部書記三十多年,沒有要過一點(diǎn)報(bào)酬,那時候都是沒有工資的?,F(xiàn)在退休了也沒有什么福利待遇,但是我從來沒有什么怨言。退休以后,我還參加了鎮(zhèn)上的關(guān)心下一代協(xié)會,經(jīng)常義務(wù)給學(xué)生講雷鋒的故事。在工作的時候,還碰到過各種各樣的困難,但是我只要想想雷鋒講的,搞革命工作是不講價錢的,我就誰也不抱怨,發(fā)狠工作。”

  聽著老人的講述,我不由得感嘆:兩個少年偶爾相遇,一個放牛,一個放馬;一個是淳樸的農(nóng)家少年,一個是剛剛參加工作的革命小伙;兩段青春在這里交集,碰撞出真誠、善良等諸多美好的情愫,這種情愫甚至影響了卞志紅老人一輩子,這也是人世間難得的一份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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