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湘軍動態(tài)您現(xiàn)在的位置是:湖南作家網(wǎng)>文學湘軍動態(tài)

聶鑫森:尋常巷陌

來源:聶鑫森 《長城》2018年第4期   時間 : 2018-07-16

 

分享到:

  紅疤手

 

  紅疤手姓戈名連營,是個賣蟲的。

  當鋪巷住著幾十戶人家,干什么行當?shù)亩加?,但以賣蟲為生的只有紅疤手。

  這個綽號只是背后叫,沒人敢當面唐突,誰失口叫了,他臉一板,目光里透出殺氣,讓人不寒而栗。老輩人常說,戈連營這個姓名總讓人想起古詩詞中的句子:“半夜行軍戈相撥”“夢回吹角連營”。戈連營是否行伍出身,誰也弄不明白。

  戈連營的模樣,寒磣!身子瘦小不說,還是個駝背,左腳有些跛,右手的手背上有一塊發(fā)亮的紅疤,很顯眼。

  他年少時出外讀書,一走好多年都無消息,待新中國成立后才回到祖居的當鋪巷,這時候他的父母已經(jīng)辭世。他也早過而立之年,孑然一身,又是個殘疾人,這日子怎么過?

  戈連營說:“巷子后面是雨湖,我的生計就在那里,弄碗飯吃小事一樁。”

  街坊鄰居半信半疑。

  出當鋪巷的巷尾,便是雨湖。雨湖不是一個湖,是上、中、下連著的三個湖,湖邊長滿了密密匝匝的蘆葦和各種野花野草野樹,蟲鳴、鳥叫、魚躍,風景不經(jīng)修飾,充滿了野趣。

  戈連營總是在天還沒亮時,手持長柄網(wǎng),挎著幾個小口大肚的竹織圓簍子,到雨湖去捉蟲捕鳥。螞蚱、螳螂、叫哥哥(蟈蟈)、蟋蟀、蟬,都要;也捕一種在蘆葦叢中搭窩的水鳥,叫翠鶯兒,成年鳥很機警,一有動靜就飛了,飛不動的是幼鳥。

  他為何這么早就去捉蟲?因為早晨露水重,蟲翅膀是濕的,飛不快,容易捉。

  這些蟲,或賣給大人聽蟲叫,或賣給孩子當“玩伴”。

  有人問他為什么不捉用以斗架的蟋蟀,每只的價格就高多了。他說:“讓它們斗得你死我活的,缺德。”

  戈連營賣蟲是在中午后至黃昏這一段時間。當鋪巷巷口連著平政街,他的賣蟲攤子就擺在這里。不遠處有一所小學叫平政小學,過往的學生很多。下班的大人經(jīng)過時,也會駐足以觀。戈連營坐在一個矮腳凳上,面前擺著裝了各種蟲子的竹簍子,罩著絲網(wǎng)的小竹筐里裝著幾只翠鶯兒幼鳥,用蘆葦編織的小籠子一串串擱在腳邊。每只蟲也就一分錢或兩分錢,幼鳥五分錢一只。

  小孩子有買叫哥哥的,有買蟋蟀的,戈連營一邊把他們選好的蟲或鳥裝入葦草籠,一邊笑著回答各種問題。

  “戈師傅,叫哥哥吃什么呀?”

  “它最喜歡吃絲瓜花,還有嫩絲瓜藤。”

  “叫哥哥有等級嗎?”

  “小朋友,你很肯動腦筋。以翅膀分有三等:短翅、長翅、超長翅。以聲音分也有三等:脆叫、亮叫、老憨子。超長翅和老憨子,是最高等級,難得一見。”

  戈連營說話的時候,有大、小蒼蠅飛來飛去,他閃電般伸出有紅疤的右手,把蒼蠅抓住、捏死,從不落空,然后松開手掌,把死蒼蠅喂給幼鳥吃。有時,他右手握一根小棍子,神速地把蒼蠅擊中,又狠又準。看著死蒼蠅,他冷冷地說:“活該!”

  小孩子看得驚叫不已,大人看了便知他腕力、指力和眼力的不同一般。

  天快落黑時,戈連營賣完了蟲、鳥,高高興興回家去。若是沒賣完,他要先去雨湖,把蟲、鳥通通放生。人問為什么?他一笑:“它有它的安身處。”

  春、夏、秋三季,戈連營自然有生意可做,冬天呢?他也有絕活:造冬蟲。“造”是湘地玩蟲人的術(shù)語,就是人工繁育的意思。比如叫哥哥,屬于秋蟲,很難熬過冬天。但戈連營在入秋后捉來雌雄叫哥哥,放在鋪了土的罐里,讓它們交配,把卵產(chǎn)在土里邊;入冬后,把土放在暖炕上(自己搭建的,窄而短,下面生一盆微火),每天灑點水,用棉被蓋上,慢慢讓幼蟲從土里孵了出來;放點菜葉,有太陽時曬一曬,過幾天幼蟲便開始長腿長翅膀。叫哥哥前后要蛻七次殼,七天蛻一次,蛻一次便長一次,經(jīng)七七四十九天長成了模樣,然后開叫。于是有喜歡玩冬蟲的人,就上戈家來買。

  大家說:“這紅疤手,怕是前世有恩于蟲,蟲也知道今世來報答他。”

  靠著這營生,他悠然地度日,富不了,也餓不死。好心人勸他成個家,他搖頭,說:“這碗飯就夠一個人吃,我不能苦了別人。”

  日歷換了一本又一本,轉(zhuǎn)眼到了1966年初夏,戈連營已經(jīng)年過半百。

  這天午后,戈連營照例在巷口邊擺攤子。突然一群戴著“紅衛(wèi)兵”紅袖筒的中學生,氣勢洶洶圍了上來。

  一個長得高高大大的小伙子,逼上前,大聲說:“你賣蟲供人玩,是腐蝕革命群眾,你知罪嗎?”

  戈連營端坐著,說:“屁話,老子就賣蟲了,怎么著?”

  那小伙子惱了,抬起腳來要去踩踏那些竹簍子。戈連營突然掙挫著站起來,揚起右手使勁一砍,小伙子身子一晃,倒了下去。陽光下,那個手背上的紅疤,亮得扎眼。其他的紅衛(wèi)兵捋袖逼近,戈連營跳到攤子外邊,身子一蹲,一個掃堂腿掃過去,齊刷刷倒下一圈人。他拍拍身上的灰塵,說:“我紅疤手是給你們留情了,不想死的,趕快滾!”

  那些紅衛(wèi)兵“呼”地一聲散開了。

  戈連營蟲也不賣了,收拾行頭回家去。

  巷里的人為他擔起心來,誰敢打紅衛(wèi)兵啊,這禍闖大了。

  果然,到黃昏時,派出所的警察、街道辦事處的負責人、紅衛(wèi)兵組織的頭頭腦腦,一齊涌進了戈家小院,在口號聲中,肆無忌憚地抄家。兩個小時后,這群人又慌忙退了出來,靜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戈連營照舊去捉蟲捕鳥,午后照舊到巷口邊去設(shè)攤。怪!

  后來才斷斷續(xù)續(xù)知道,戈連營當年外出讀書,然后去了延安,練就一身好本領(lǐng)。他槍法好,大刀也使得精,當過偵察連連長,多次立功也多次負傷,如腰部、右腳,還有右手背上的紅疤,是與敵人肉搏時留下的刀傷。當時的《解放日報》曾多次報道過他,稱他為“孤膽英雄紅疤手”。開國大典時,他上過天安門的觀禮臺,還留下了照片。他轉(zhuǎn)業(yè)回家本可持有關(guān)部門開具的證明,由當?shù)卣才殴ぷ骰蝾I(lǐng)取傷殘補助,他一樣也不要,靠雙手養(yǎng)活自己……

  小巷中居然住著這樣的人物,不顯山不顯水 的,紅衛(wèi)兵去招惹他,那是自討苦吃。

  “戈爺,早!上雨湖去?”

  “是啊,早晨露水大。”

  “戈爺,出攤啦,祝生意好。”

  “謝謝吉言。”

 

 

  樂掃掃

 

  樂掃掃的掃地聲,總是在夜里十一點準時響起。

  這條長長的巷子,叫當鋪巷。家家戶戶早就閉門安歇了,巷子靜如大山中的一條溝壑。大竹掃帚撫觸著青石板鋪砌的巷道,沙、沙、沙、沙……如細雨敲窗,如春蠶噬葉,很從容也很柔軟。

  掃地聲從巷口響到巷尾,不多不少一個半小時。路燈下,飄著一條又瘦又薄的影子,孤零零的。掃地聲從1966年的一個夏夜響起后,持續(xù)到眼下的1978年,十二年彈指一揮間。

  子夜前后還沒有入睡的,只有睡眠少的老輩子,或者是因職業(yè)習慣喜歡熬夜的人。比如,供職于社科院心理研究所的何究源,兩鬢斑白,猶筆耕不止。只要一聽見樂掃掃的掃地聲,他便會擱下筆,肅穆地坐正身子,那竹掃帚仿佛在他心上掃過來掃過去,心便隱隱發(fā)痛。

  樂掃掃是巷中人背后叫的綽號,他姓樂名稍稍,來自古語:有得意處,樂而稍稍,乃君子之風。已屆古稀的樂稍稍,既不是何究源的親舊,也不是無話不談的摯友,只是鄰居而已??刹恢獮槭裁?,聽著這深夜的掃地聲,何究源心痛之外,還有莫名的內(nèi)疚。

  文化大革命興起時,樂稍稍正好退休。他原在一家街道小廠的醫(yī)務(wù)室工作,里里外外就他一個人。在新中國成立之前,他家境富足,讀過醫(yī)科大學,又應(yīng)征在國民黨部隊做過幾年軍醫(yī),雖沒有任何血債,但人生檔案上有污點留存,抹也抹不去。居民小組長馬大嬸,按上級的指示,橫眉豎眼勒令樂稍稍每夜掃一遍巷子,要風雨無阻,要掃得干干凈凈。

  樂稍稍素來膽小,說話都不敢高聲,連連點頭。

  “你要好好改造思想,認真贖罪。你為敵人治病,治好了讓他們繼續(xù)作惡,這罪可比天大。”

  樂稍稍一張臉驀地變得慘白。

  從此,他夜夜掃巷子,也就有了樂掃掃這個名號。人們都習以為常,只有何究源寢食難安。是非顛倒的十年過去了,爾后是撥亂反正,世道變得清明,樂掃掃依舊不依不饒地掃巷子。沒有誰指令他,也不可能有人督查他,只可能是長期的心理壓抑,讓一種外力強制的行為模式,變成了自我心理的莊嚴確認,這是一種可怕的心理疾病,得趕快調(diào)治。

  何究源曾背地里找樂掃掃的夫人和孩子,讓他們進行勸說和開導,可他們說:“何教授,他不聽啊,反說我們不懂世事。每天很早就嚷著吃晚飯,吃完晚飯就握著掃帚坐在客廳里,兩只眼睛死盯著墻上的掛鐘。十一點差五分他出門,走到巷口正好十一點,然后開始掃地。掃完地回到家里,一定要把掃帚靠在床邊。您是搞心理研究的,托您為他治一治。”

  怎么治?何究源犯難了,他坐在書桌前長吁短嘆。

  何究源的妻子是個資深的中學語文教師,當她聽丈夫說起這件事時,腦袋里靈光一閃,說:“老何,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

  “什么意思?”

  “讓現(xiàn)在還是居民小組長的馬大嬸再訓他一頓,命令他不準再掃巷子了,必須老老實實呆在家里。”

  何究源驀地站起來,敲敲自己的腦門子,說:“你頭發(fā)長,見識可不短。當年馬大嬸的恐嚇,讓樂掃掃在心理上牢牢地確認了她的權(quán)威性,誰人也不可替代,真應(yīng)了‘唯馬首是瞻’這句古話。你是讓我去勸說馬大嬸再次登場亮相,嚴令樂掃掃再不許掃地?”

  “對。”

  “馬大嬸是個沒有什么文化的人,過去仗著出身好,跟著別人瞎起哄。這幾年被大家責怪,頭都抬不起來。她會答應(yīng)嗎?”

  “你告訴她,她應(yīng)該反思自己過去的言行,拯救樂掃掃,等于是將功補過,大家會記得她的好處。”

  ……

  幾天后的一個夜晚,馬大嬸領(lǐng)著幾個居委會的年輕人,去了樂家。

  樂掃掃握著竹掃把,坐在客廳里,見馬大嬸急火火地闖進來,慌忙站起,腰微彎,說:“我在看著鐘,才十點哩,我不會遲到的。”

  馬大嬸板起一張臉,大聲說:“從今晚起,你可以不掃巷子了。掃了十二年,群眾對你的思想改造很滿意,我也很滿意。以后,誰也不能再叫你樂掃掃,要叫樂先生、樂老師。樂先生,把竹掃帚放到院子里去!”

  “是。請問巷子誰來掃呢?”

  “已安排環(huán)衛(wèi)工人打掃。”

  馬大嬸說完,連茶也不肯喝,領(lǐng)著人走了。

  每夜十一點鐘,再沒有掃地聲響起了。

  有一天,樂先生的夫人在巷子里碰見何究源,著急地說:“我家老樂,每夜不去掃巷子了,但到了十一點,又拿起竹掃帚掃自家的院子。”

  何究源一驚,隨即冷靜下來,說:“這是一種心理慣性,慢慢……會過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

  何究源心想:有的人會慢慢地爬過這個坎,有的人卻永遠也爬不過去……

 

 

  玉須簾

 

  退休前,竺可簾在公家的“湘潭華簾廠”織簾子。這個廠生產(chǎn)各種形制的門簾、堂簾、窗簾、廊簾、檐簾,材質(zhì)有絨、棉、布、綢、絹、竹諸種。竺可簾是織竹簾的高級技工。

  退休后,回到自家的小庭院,閑得骨頭發(fā)酸,便自辦一個小作坊,經(jīng)理、工人就他一個人,還是織竹簾。

  兒子竺小可早成家另過,老妻洪玲雖可打打下手,但不怎么熱心這個事。她常說:“老頭子,你織了一輩子的竹簾,還沒織夠?”竺可簾答:“我的姓和名,標榜的就是以竹織簾,非終其一生不可。”

  他姓名中的“簾”,原本不是這個字,是竹頭下加一個“廉”。《說文解字》稱:“從竹,廉聲。”推行簡化字后,就通用為“簾”了。“簾”的原意是什么,是掛在酒店外旗桿上的一塊布,名叫“酒簾”“酒旗”“酒望子”,如武松飲酒的店子,“酒簾”上寫著“三碗不過崗”五個大字。

  在織竹簾的這個行當中,竺可簾是公認的名匠高手。他有一雙識竹之眼,選出的南竹必是生長期兩年以上的,節(jié)與節(jié)之間的間距長。然后是刨去青皮、磨平凸節(jié),再經(jīng)鋸段破竹、劃片成篾、分絲、勻絲、漂絲、曬絲十幾道工序后,才在織簾機上繃好以蠶絲搓成的粗細均勻的線為經(jīng),以竹絲為緯,斂聲屏氣地開始織簾。竺可簾不織一般的竹簾,那種簾子每市尺用竹條不過一百根至一百二十根;他織的是“玉須簾”,每市尺須用竹絲一千根以上,織好的簾子還要裝上好木頭制作的天頭地軸,如同裝裱過的國畫??椷@樣的簾子,不但要技藝精湛,還須心靜有耐性。竺可簾的屁股上,常年久坐磨出了厚繭。

  竺可簾喜歡讀古典詩詞,因為那里面有許多關(guān)于簾子的妙句,讓他浮想聯(lián)翩。“疏簾淡月,照人無寐”“金碧上青空,花晴簾影紅”……只有竹簾才可以透光,隔而不隔,月影、花影、鳥影……當然也包括女人的倩影,可以實中有虛、靜中有動地透現(xiàn)過來,別有一番美感。故古人說:“簾后美人,最堪讓人心旌搖動。”

  竺家的庭院里總是氳氤著竹子的清香,總是輪番響起斧鋸聲、刀鑿聲、織簾聲。

  竺可簾問:“兒子、兒媳、孫子,這個雙休日怎么沒有回來?”

  老妻洪玲說:“他們忙吧。”

  “給你打電話了?”

  “沒有哇。”洪玲換個話題,說,“老竺,這幾條玉須簾,你可織了不少日子了,誰定的貨?”

  “一個年輕的局長,說是要送給省廳的大領(lǐng)導,只要好,不怕價高。”

  洪玲“哼”了一聲。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秋月皎皎。兒媳容巧巧,突然一個人回來了。一見二老,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小兩口曾是大學同學,后來又都考上了公務(wù)員,一眨眼四十五六歲了,他們的獨生子正讀大學一年級。

  竺可簾問:“我兒子欺負你了?”

  “沒有。”

  “他賭錢、吸毒了?”

  “沒有、沒有!”

  婆婆問:“你哭哭啼啼的,為了什么?”

  容巧巧說:“他不想看我,也不想理我。晚上,我們……各住各的房間,都關(guān)著門。”

  婆婆又問:“他每晚還有休息日,都在家里嗎?”

  “在。”

  婆婆忍不住笑起來,說:“老夫老妻了,看熟了的面孔,說厭了的話題,就這么回事。”

  竺可簾說:“我送你兩條玉須簾,一條掛在你房門口,有門簾你就不要關(guān)門了。一條掛在客廳與陽臺的通口處,有月亮的晚上,你可以坐在陽臺上賞月、看花,心里就沒有煩惱了。”

  洪玲說:“這不是那局長訂好的貨?”

  “管他呢,他想要,就再等!先讓自家人用。”

  “老頭子,我要給你一個點贊!”

  容巧巧半天沒回過神來,心想:你們做長輩的,得教訓兒子不要輕慢了兒媳呀,這簾子解決問題嗎?

  竺可簾說:“巧巧,你跟你婆婆說說體己話,我出去買幾包香煙。”

  “爹,你去吧。”容巧巧忙說。

  ……

  一眨眼過去了十天。

  星期六上午十點,竺小可、容巧巧雙雙回來了,還挽著手,臉上笑得很燦爛。

  竺可簾發(fā)現(xiàn),兒媳婦穿著一件新旗袍,短袖、立領(lǐng),黑底起碎白花;臉上化了淡淡的妝,眉修長,嘴小巧;發(fā)型也變了,高髻上繞一條珍珠項鏈。兒子呢,白西裝、紅襯衫、黑領(lǐng)帶。

  竺小可說:“謝謝爹給我們的玉須簾。”

  “好嗎?”

  “好。巧巧坐或站在簾子后,怎么看,都入目。”

  容巧巧臉色羞紅,說:“小可,我還是我呵。”

  小可說:“你還是你,又不全是你。”

  容巧巧笑著轉(zhuǎn)過身,一把抱住了婆婆,在她臉上響亮地吻了幾下。

  洪玲說:“這小女子樂瘋了。”

  竺可簾對小兩口說:“你們多久沒回了,我要 提早下廚,弄出幾個下酒菜來。”

  洪玲問:“要我去幫忙嗎?”

  “不勞大駕,你就陪著他們聊大天吧。”

  “兒子、兒媳,你們多回家呀,我就可以多歇憩了。”

  小可、巧巧說:“一定、一定。”

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 | 版權(quán)所有 : 湘ICP備05001310號
Copyright ? 2005 - 2012 Frguo.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