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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偉:離幸福遙遠(yuǎn)的人們

來源:湖南日報(bào) 何立偉   時間 : 2020-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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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胡竹峰小兄寄來了他的文友葛芳的小說,A4紙打印了七八篇,白晃晃一疊,囑我寫點(diǎn)文字。

  葛芳的小說我以前并沒有讀過,微信問竹峰葛是男是女,答曰女。問性別是因?yàn)槟信畬懶≌f,視角有差異,而心理的感受的差異,則更是有別。我讀了《雜花生樹》《長路上》《伊索阿索》等,氤氤氳氳在心里頭積聚并漸漸升騰起來的情緒,與之前讀“紅樓”,讀“故鄉(xiāng)”,庶幾近之,有一份沉痛,有一份悲哀,同時亦有一份虛寂同無常。中國的文學(xué),有一種情緒,像長江水一般,從古至今,汩汩流淌,一以貫之。對生命的關(guān)照,對人性的悲憫,對生存中普通百姓的遭際與苦厄的泣訴,對命運(yùn)的偶然與必然的昭示,對人在社會強(qiáng)力面前的無奈與脆弱的狀寫,是不是中國文學(xué)主旨的一脈相承呢?

  葛芳的小說,我讀到的都是中短篇,既傳統(tǒng),又現(xiàn)代。前者如上述,后者則是大量描述了作品中人物的幻覺、幻想、夢魘、意象和夸張的主觀心理反射,同放大到近乎荒誕的通感,結(jié)構(gòu)上也是隨意、舒展,符合生活本身的節(jié)奏,又每每在結(jié)尾處來它個驚人之筆,且意外,且釋然。

  葛芳的小說是南方的小說。她塑造的人物,都是南方的男人同女人,是南方底層社會的沒頭蒼蠅一樣的人生,這些人物,被時代的離心機(jī)甩到了社會的邊緣,每向中心靠攏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甚至是生命的代價(jià)。

  讀來貌似輕松,讀完之后卻要掩卷嘆息。這是中國的富豪、中產(chǎn)階級并主流媒體視野之外的生活。

  那么這些小說是灰暗的嗎?未必。葛芳在描寫人的困厄之時給予了作品人道主義的悲憫并感同身受,亦揭示了哪怕身無長物的最普通的人的生命的攢勁生長的力量。這種力量在每一個主人公身上,無論是白晝的努力中同夜晚的睡夢中,無時無刻不在暗暗滋長。小說的字里行間,便充盈著這滋長的聲音——那是南方的野草生長的聲音,卑賤、微渺,然而頑強(qiáng)。

  《伊索阿索》的主人公叫簡春華,一個離了婚、靠賣體力償債的沉默寡言并相當(dāng)羸弱的男人,這個世界唯有一個對他不錯的名叫阿珍的陪酒女,她為他離婚,并打算為他的家族續(xù)香火。他的生活一團(tuán)糟,卻又茍安、寡欲,困居在法慧寺巷的陋室里,侍奉年邁多病的老母。他也有過曾經(jīng)值得夸耀的家族背景,家族雖早已敗落,但也遺傳給了他一脈不錯的心氣同善良,讓他對哪怕不堪的日子,對在底層社會掙扎的親人與相好,都懷得有一份責(zé)任。為使她們生活得更好一點(diǎn),也使自己無愧于她們,他寧愿為老板頂包坐牢,去兌換超過他體力與能力的物質(zhì)回報(bào)。

  《長路山》是一篇“二人轉(zhuǎn)”的小說,兩位主人公,以第一人稱交替著講述自己的故事。其實(shí)是一個叫喬大偉的男人和一個叫陳全的女人的內(nèi)心獨(dú)白。這篇小說可以看成一幕舞臺話劇,就是兩個人對觀眾敞露心扉。前者是地位低下的圖書館職員,后者是一心想自由浪漫的詩人。他們在長路山相遇,產(chǎn)生曖昧,又若即若離。分手之后沒有往來,卻又彼此牽掛。但這篇小說著意處并非男女之間的糾葛關(guān)系,而是寫了兩個人面對生活壓力的內(nèi)心不止息的掙扎、困惑、躁動、向往,和各自的青天白日夢。這夢來自現(xiàn)實(shí),又逃離現(xiàn)實(shí),因此是多么的不切實(shí)際。

  葛芳擅長于描述人的青天白日夢。夢醒時分人的那一份失落同絕望,在社會中困獸猶斗的人,誰沒有經(jīng)歷過呢?

  人生都是具體的,這讓小說這門古老的藝術(shù)有了無盡施展的空間。千差萬別,異象紛呈,也正是小說的魅力所在。注目當(dāng)下,注目被漠視的人生,注目微不足道的生命個體,注目陽光照不見的社會角落,這也是一個良知作家的職責(zé)。時代的畫廊里,不只是掛著不平凡的人的畫像,還有另外的眾生相,或許更叫人深思和回味。它讓我們知道,幸福不是恩惠,也不是隨便通過努力便可以抓牢在手的。幸福是一種權(quán)利,但這個社會每一個具體的人,如何才能正當(dāng)?shù)乩碇睔鈮训氐玫剿?

  葛芳的小說,或許給人帶來的,正是這樣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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