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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偉: 庚子札記

來源:湖南散文   時間 :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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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個態(tài)度

  失眠的人,聽到鳥啼聲時摸過手機來看,四點。鳥比人醒得早,醒來了,就高興,高興,就唱歌。只是惱了失眠的人。

  今早在床上聽到雨聲了。落雨,院子里鳥就不叫。雨聲于是統(tǒng)治耳朵。過了好一陣,忽然不遠(yuǎn)處北辰小學(xué)響起廣播操喇叭,刺破青天鍔未殘,兩秒鐘又忽然停止。其妙莫名。有些事情都是有慣性的,生物鐘一樣準(zhǔn)。

  濕漉漉的安靜,而且清新。

  滬上老謝來電話,仿佛聞到酒氣,問還好嗎,疫情沒出門吧?當(dāng)然好你老兄呢?那邊笑得嗬嗬的,一貫的爽朗。他要邀約十來個朋友,辦個小型畫展,“在一個有意思的地方,你當(dāng)然要來一個。”尺寸有要求,一律四尺三裁,條幅。題材呢,隨便。明后天快遞寄來。

  當(dāng)天就寄過去了,畫人坐在石頭上,魚從斜刺里游到腳下來。題了一句話:我不曉得什么叫做文化,但是曉得什么叫做變化。題完敬自己一支煙,深吸一口,吐半屋子云霧。然后,認(rèn)真咳嗽。

  月下微信,約我周三晚到她的民宿去吃飯喝茶,又另約了幾個好玩朋友。月下本名袁佩芳,倦于名攻利戰(zhàn),棄生意,專繪事,在岳麓山下建一個院子做民宿,消消停停在里頭寫字畫畫,吃茶種花,將自己安頓得很愜意。院子在建時請我取個名字,想了想,把她的藝名嵌進(jìn)去,就取了“圍月”。也不知哪位高士,將“圍”改為“唯”,諧了音,只是意趣大不同。我的意思,山月當(dāng)頭,低墻蓬門,便合而圍之,三五朋友,當(dāng)庭而坐,亦是圍月劇談,額上衣上,拂之不去的是皎皎月光。高士的“唯”,至今不解其妙也。

  《陶庵夢憶》年輕時讀過,今再讀,仍是好得不得了。張宗子那種文章之美呵,簡直舍不得快讀。此類明人筆記,其實可為枕邊書,風(fēng)吹哪頁讀哪頁,無不是精妙。隨便翻到“朱楚生”,手指慢慢移,數(shù)數(shù)也就275個字,如同現(xiàn)在的一條微信,把個女藝人,無論演戲之精彩,相貌之風(fēng)致,寫得如刻如畫,如在目前。尤以結(jié)尾四五十個字,“楚生多坐馳,一往深情,搖飏無主。一日,同余在定香橋,日晡煙生,林木窅冥,楚生低頭不語,泣如雨下,余問之,作飾語以對。勞心忡忡,終以情死。”寫她這一生,自襯終將因情而死,真是讓人憐愛,又讓人心痛。

  陶庵老人用字之精煉,之有余韻,之有深情,讀來令人神旺,又久有回甘,莫知所以。

  讀好文字,就是獲得,對粗糙時文的藐視的力量。

  天熱了,有人求扇面,我于是洋洋灑灑書了八個字:得過且過,莫管那多。

  如今世界之亂,無以復(fù)加。對此須持得有一種人生態(tài)度。這八個字,便是態(tài)度。贈客,亦是贈自己。

 

  一本不正經(jīng)

  竇文濤的節(jié)目邀了姜文當(dāng)嘉賓。姜文話說急了有些結(jié)巴,期期艾艾,額暴青筋。周迅日常里據(jù)說也很結(jié)巴。奇怪的是,這兩位大咖拍電影,只要對著攝影機,精神一凜,便噴璣吐珠,淙淙如溪水。

  姜文說,文學(xué)如果被一個國家,被一個社會忽略了,這個社會是要墮落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肅然,并不結(jié)巴。這才像一個嘉賓。

  許多弄文學(xué)的,搬出一堆堆理論,闡明文學(xué)對社會人心的重要,總是隔鞋搔癢,反不及一個電影演員說的話,擲地有聲。

  姜文我本就喜歡,因了他這一句話,更是看高他一等。

  滬上一毛兄,大學(xué)里教高等數(shù)學(xué),理科男中頭等文藝,攝影甚佳,鼓搗相機無計,每回遇到,手里端的,相機絕不重樣。愛攝影的作家里林白崇拜他,呼他“一毛師”。近年又迷金石,治出的印章有拙趣,多文氣。文人陳村、荊歌等無不喜歡他的印。我亦喜歡,請他幫我治幾枚名章閑章。月余后,快遞寄來,一盒,十枚,喜極。閑章中,尤以“不著力”,同“一本不正經(jīng)”,大愛。

  “一本不正經(jīng)”,怎么說呢,正是我對許多事理的態(tài)度。

  忘了是周一,各類展館,通例是休館。因想看平山郁夫的絲綢之路收藏展,下午跑去市博物館,大門緊閉。門口招貼畫上的佛像,側(cè)面望住湘江河,慈悲不過,卻連不看我一眼。幸虧館長是朋友,電話打過去,出來接我,從辦公區(qū)進(jìn)去觀展,又親自解說,笑我是VIP待遇,說要快點看,四點鐘停電檢修電路。戛然熄燈時,恰只剩下最后六幅平山郁夫的畫未看,手機打燈,舉著,在畫作前慢慢移步,嘆畫得好,勻細(xì)的線條,淡彩,日本人的畫里,有對宗教文化的深刻感懷同敬意。不像我們這里的一些畫家,六根不凈還來畫菩薩,一個個畫成了肉和尚。恰有湘聲報的兩個記者也在里頭同賞,出來問我,對哪一件展品印象最深。答曰門口三尊石雕佛像,絕世珍品!

  當(dāng)然一百九十多件展品,件件皆精。什么是文明?這便是文明,無古無今,無中無西,是人類共時空的精神瑰寶。

  如此高級的展覽,政府沒給一分錢費用,靠的是博物館化緣籌款,每日須一千人觀展,門票收入方能回饋善主。

  問了一下才曉得,這么好的博物館,一年用于展事的費用,區(qū)區(qū)不過四十萬。能干什么呢?

  大不解。

  朋友圈里若干人轉(zhuǎn)快手短視頻“看見”,稱比B站“后浪”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好奇點開,哦哦,這是不人家熬雞湯,你熬雞血么?

  又落雨,頻頻黃色警告。朋友圈四處是水訊,有圖有真相,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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