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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櫻:讀一朵蓮的前世今生

來源:新湖南   時間 : 2023-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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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畫畫不久,便迷上了畫蓮蓬,大大小小畫了恐怕有幾千支,也不問為何迷它,也許就是一種宿緣吧。

初從文友那兒得知“蓮花鎮(zhèn)”這個名字,我便格外有好感,這好感更多是來自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讀過《愛蓮說》的,多都會愛上蓮。而后我便去了蓮花鎮(zhèn)。正是仲夏雨后時光,陽光和煦下,蓮朵如出浴少女一般清盈柔婉,灼灼仰面眺望池岸上的我,而我這么一個紅塵中匆匆過客,襲一身城市的紛繁俗事,也只能呆呆眺望著一池蓮朵,恨不能將摘取來融合成一個全新的我??墒呛髞?,雖然我也吃過碧綠清香的荷葉粥,嘗過鮮嫩甘甜的嫩蓮子,炒過藕片,卻一絲兒蓮的仙韻都沾染不著,只春夏秋冬兢兢業(yè)業(yè)地畫下了那些蓮蓬。

眼前的蓮花鎮(zhèn)滿眼都蔥蘢的綠,輕云下層巒疊嶂的花木古樹,綠油油的禾苗,濃潑碧樹、輕點翠茵的阡陌山坡,無不使人迷醉。又有一條蓮花河以清澈的水流纏繞在山嶺之間,像一條青袍上的碧玉帶兒,粼粼的波紋綴著游魚吻出來的水圈兒,直到農(nóng)人挑著桶兒過來,三趟五趟地在積水彎里“咕咚”舀水去澆灌菜地,魚兒們才慌忙借著水草的掩護逃遠了。

蓮花鎮(zhèn)得名于“蓮花山”,從前是遠離城市的,只亭亭于萬山之中猶如一朵盛開的蓮花。匯聚周邊的五峰山、虎形山、神仙嶺的得名也相類似,有的得名于山形,有的得名于故事,盤活了一域靈氣,也成了古老長沙城的可貴“綠肺”。這森林茂密,生態(tài)環(huán)境可謂優(yōu)越;這有山有水,有花有樹,真正是最宜居的好地方了。

神仙嶺在近幾年也成了熱門的網(wǎng)紅打卡地,據(jù)說這里原來是叫“黃毛大嶺”?!吧讲辉诟?,有仙則名”,傳說紂王麾下大將高繼能與‘五岳’將之一的崇黑虎大戰(zhàn)的戰(zhàn)場就是在這神仙嶺?!斗馍裱萘x》第七十回里,崇黑虎使出鐵嘴神鷹翅兵器破了高繼能的蜈蜂妖陣之后,玉皇大帝見崇黑虎立了大功,即賜封神仙嶺主峰為鷹嘴嶺,并命崇黑虎在此主峰擇殿建廟。崇黑虎在鷹嘴嶺上住了三天,結果該山就沉塌了九尺,崇黑虎即向玉皇大帝稟報,大帝遂派兩個大仙,一個手執(zhí)趕山鞭,一個掌扶鎮(zhèn)山寶鏡,去遠方趕兩座靈山至此,加固崇黑虎建廟的山勢基礎,并吩咐兩仙:切切在天亮之前趕到,否則法術失靈,兩仙領命,速去趕山。

鷹嘴嶺上的山神土地公公,驚悉玉帝命趕山至此,心想自己在此地修煉千百年已屬不易,現(xiàn)又要在頭上再壓兩座大山,何時才能有翻身之日?這么一來,土地公公趕緊趕在大山到來之前搖身變成公雞,一縱身跳到了山頂?shù)木奘希驏|方就高聲啼鳴——天亮了。

雄雞高唱東方白,眼見還有十來里路距離的兩座靈山便怎么也趕不動了,于是回到天庭回稟。而這兩座沒有停留下來靈山就此擱置在道林古鎮(zhèn)外沿,一座叫獅子山,一座叫麒麟山。麒麟山上至今還有一塊房屋大小的著名巖石,叫做“麒麟石鏡”,就是當時二位趕仙神仙遺留下來的鎮(zhèn)山寶鏡。而崇黑虎最終也放棄了“黃毛大嶺”,前往南岳衡山主峰祝融峰上安營扎寨。

蜿蜒曲折的公路長達15公里左右,沿線建有20余臺風力發(fā)電機,神仙嶺風電場自建成以來,吸引了無數(shù)的游客觀光、采風,近年成了長沙很火的網(wǎng)紅又一打卡地,山中也開始修建民宿了。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今日神仙嶺的名氣和地位當然遠不如崇黑虎后來扎寨的南岳衡山,但當年神仙打架多少也留下了些靈性于此,神仙嶺青山秀水哺育著一方淳樸鄉(xiāng)民,迎來了當前太平盛世的美滿生活。神仙嶺上適合建風電場,風力發(fā)電的風車建成后,每架風車下的小敞坪都成了一個大大的觀景臺,現(xiàn)代工業(yè)與自然生態(tài)融合吸引了許多人前來他們與風車合影、看日出日落、野餐露營看星星……

道教神仙何仙姑手持蓮花救世渡人,哪吒以蓮藕為骨肉百邪不侵,佛教觀音更是寸步不離五色蓮臺,佛經(jīng)中更是與“蓮”有脫不開的系絆。你看,春來了,蓮葉田田滿江南,夏來了,蓮朵亭亭滿綠池,自古以來這都是鄉(xiāng)間盛景,它們“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不論貧窮富貴家庭都愛它,它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名士才女常以此自比它。你看,蓮就是這樣,是天上人間的吉祥之花,“蓮花鎮(zhèn)”便是得了一個如此美好吉祥的名字。

蓮是一朵“圣花”,寺廟因而稱為“蓮舍”,僧人著的袈裟亦稱之為“蓮服”,蓮是有佛家底蘊的,它在《楞嚴經(jīng)》中“光中涌出,千葉寶蓮,有化如來,坐寶華中”,在《維摩詰經(jīng)》中“不著世間如蓮花,常善入于空寂行”,唐高僧釋道世更是在《諸經(jīng)要解》中說,“故十方諸佛,同生于淤泥之濁,三身證覺,俱坐于蓮臺之上”。據(jù)說,釋迦牟尼誕生時,皇宮御苑的大池里突然長出了一朵大如車輪的白蓮花。釋迦牟尼降生時舌根閃出千道金光,每一道金光又化作一朵朵千葉白蓮散落在大地上……蓮到底是如何與佛結下如此不解之緣,我們自然不知道,只能從經(jīng)典書籍上去品讀“蓮即佛,佛即蓮”,從青蓮、水蓮、愛蓮、玉蓮等女孩兒的名字中去賞玩,從蓮花鎮(zhèn)、蓮花河、蓮花山等地名中去回味和想象。

在蓮花鎮(zhèn),以方圓不到十里之地,就有六合寺、靈瑞寺、云蓋寺等寺廟。這些古寺從歷史中走來,靜靜佇立如蓮,它見證了多少風風雨雨,留下了多少傳說,傾聽了多少悲愁喜悅,安撫了多少靈魂啊……我在這些古寺內(nèi)外流連欣賞,紅墻金瓦,冷石暖香,青煙裊裊,慈眉怒目,我撫觸那些石刻蓮紋,想經(jīng)由這些遺跡去探尋這片土地曾經(jīng)的模樣。

有史書記載,六合寺始建于北宋天禧元年(1017),是北宋熙寧年間長沙開福寺豁達老和尚奉皇命敕建,那是北宋佛教鼎盛之時。它起初也并不叫六合寺,山也不叫蓮花山,而是寺山同名,分叫做叫“庵梓山”“庵梓寺”,直到宋熙寧四年(1071年),由長沙開福寺僧豁達法師對庵梓山寺廟首事修葺,其自銘《六和偈》云:“戒能和同修,身能和同住,見能和同解,利能和同均,意能和同悅,言能和無爭?!比〈恕叭蠟橐惑w”之意,又取梵語Saingha(音譯僧伽)本意和合議,命寺名曰“六合寺”。之后屢有興廢,至明代崇禎年間開始成了長沙河西的著名古剎。

六合寺由比丘尼釋大鏡住持帶領一眾僧尼籌集資金開始修復。建造好的佛殿始有規(guī)模,前棟房屋門坊上書有“六合古寺”,門聯(lián)為“大千世界,不二法門”。提到釋大鏡法師,她是長沙佛學界繞不開的人物。釋大鏡法師六歲入佛門,十一歲時隨師公釋清慧至寶寧寺受戒,取“大圓鏡智”之意而法名“大鏡”,在20世紀80年代當選為望城縣第一屆佛教協(xié)會會長,六合寺就是當時的望城縣佛教協(xié)會駐地。此后,釋大鏡法師還主持重建了望城境內(nèi)的另兩座千年古寺,即黑麋峰古剎和杲山寺。除此之外,她還主持重新修建了喬口觀音閣、靖港觀音殿、蓮花靈瑞寺、黃金青龍寺(亦稱青天寨)和韶山報恩寺等處。

與釋大鏡住持密切相關的靈瑞寺就坐落在蓮花鎮(zhèn)上。

寺中有殘碑,碑上記載“靈瑞寺始建于南宋,當時殿宇輝煌,規(guī)模宏大,僧眾云集,香火旺盛,名動一時”。

關于這座古寺的來歷,蓮花鎮(zhèn)的人口口相傳著一個故事:

相傳宋朝時期,山西五臺山的一位高僧入定得觀音菩薩指點,來到此地搭建茅棚,修行佛法。因其修持精進,戒律精嚴,佛法高深,獲得了當時的地方官員與士大夫、名門望族的尊重與支持,紛紛出錢出力,也就有了這座靈瑞寺;據(jù)記載,靈瑞寺曾又名“霖瑞寺”,是一座以禪凈雙修為宗風的佛教道場。1992年,釋大鏡法師發(fā)心重建了這一興盛了近800年的古道場,并更名為“意西園”,1994年,重建古寺的重任到了釋法雄法師肩上,爾后古寺也恢復了“靈瑞古寺”之古名。

說來最可惜的,當屬蓮花山上的另一座古剎,它叫“云蓋寺”。直到今天,這座千年古剎只剩下斷壁殘垣隱于歷史的塵煙中。好研究佛學的人對云蓋寺一定不會陌生,因為云蓋寺的名字頻繁地出現(xiàn)在禪宗的各類典籍中,其中以《五燈會元》記載最多。唐末詩僧齊己在《寄云蓋山先禪師》詩里寫道:

曾尋湘水東,古翠積秋濃。

長老禪棲處,半天云蓋峰。

閑床饒得石,雜樹少如松。

近有誰堪語,瀏陽妙指蹤。

云蓋寺衰敗于近代,動蕩的時局讓它規(guī)模一再縮小。在佛教的歷史上,云蓋寺在楊岐方會禪師到來之后,曾是楊岐派其重要的傳播中心之一。禪宗南宗曾有“五家七宗”,之后逐漸走向融合統(tǒng)一。五家之中,僅存曹洞宗與臨濟宗,楊岐派則成了臨濟宗的主脈,云蓋寺也因此得以成為現(xiàn)代禪宗的源流之一。

楊岐派不僅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影響深遠,傳到日本后,又成為日本禪宗的主流。動畫片里的那個著名的一休哥,就是楊岐派的法嗣。而他的徒弟村田珠光則在草庵堂開侘茶之風,弘揚茶道之美,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侘寂美學開始在全球流行,影響著服飾和建筑設計,也影響著人們的生活態(tài)度,無數(shù)知名人士都追捧、崇尚著這種枯淡、極簡的生活方式和美學設計,若是不斷往古追溯,便能在這脈絡上發(fā)現(xiàn)這繞不開的云蓋寺。

這些寺廟,歷經(jīng)千多年歷史,朝代更迭,世事滄桑,幾經(jīng)修繕,尚存遺風,可見昔日的興旺與繁華。這里雖然沒有人削發(fā)為僧,或者終日吃齋念佛,但內(nèi)心深處珍藏著崇善的佛性。每逢菩薩生日,來自周邊地區(qū)的香客和慕名而至的游客都懷揣善心摩肩接踵前去朝拜。寺廟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晨鐘暮鼓、香火旺盛,經(jīng)久不衰。這里的百姓心地平和善良,精神風貌俱佳,社會風氣凈化,無偷盜犯科之例。一座寺廟,一道風景,一截香火,一種心境。虔誠,讓卑微的靈魂在佛樂中得到超脫。

在蓮花鎮(zhèn)肥沃的大地上,蓮花河注滿了鏡子一樣大大小小的池塘和溝渠,仔細看,在水中漂浮著一片片綠色的蓮葉,清新雅致。在蓮葉間聳立起一擎擎含苞待放的蓮苞,微風徐徐,蓮苞搖動,像是和人點頭招呼。今天的我們雖然看不到古時傳說中的“十里蓮花”,看不到接天蓮葉無窮碧的壯觀美景,但散布于山野池塘里簇簇蓮葉嬌花,已有“換了人間”的背景,更能體現(xiàn)出現(xiàn)世的安穩(wěn)和繁華。

你看,濱河廣場上燈柱華美,精心打造的江南特色民居小街,灰桓木窗,粉墻黛瓦,畫棟雕梁,融古今之美,結仙凡之境,既安寧又豐足,既現(xiàn)實又空靈,居于此間的人們遠勝“桃花源”。太平當下,絕沒有戰(zhàn)火紛飛、疾苦無援,只有城鎮(zhèn)高大的樓宇,農(nóng)家整潔的庭院,若使你愿意,便可以讓庭院里葡萄滿架、團花匝地,綠樹濃蔭,錦鯉嬉游。若使你愿意,便可于院外播種廣闊的稻田,種植無數(shù)瓜果蔬菜,養(yǎng)殖肥美的家禽牲畜。除此之外,城鎮(zhèn)里可經(jīng)商,可務工,可白領藍領,可學術研究,當兵入伍,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架上心愛的車兒作環(huán)國環(huán)球之旅,奔向詩和遠方。

我以為,這一切正是蓮的心意和象征。它春生冬藏,周而復始,藕根植于淤泥中汲養(yǎng),葉團團浮于碧波,花兒如勤勞的人們一樣晨昏開合,蓮子更是秉持甘苦與共的特質(zhì),在數(shù)千年的風雨艱辛之后,蓮花鎮(zhèn)終于沐著黨恩,迎來了改革開放,迎來了新時代新征程的蓬勃發(fā)展,成了頗具盛名的“最適合度假的小鎮(zhèn)”,人們居此或者來此一游,總是住在景中,住在畫中,誠如住在一朵盛開的蓮花之中。若你來呢,當你在木屋別墅之中住下,眼見在一片山坡的高低花海之中,這融入大自然中的小院似乎遺世獨立,你是愜意泡在超大的浴缸直面山谷?是絲巾翻飛于櫻花之海?是坐在“拙魚舍”圓形玻璃房里自酌自飲?還有在充滿禪意的木屋里揮筆畫下一池蓮花?可能也會一家老小呼朋引伴去蓮花山上的千畝果園里采摘黃桃、黃金梨、草莓、臍橙、板栗、柚子,抑或是依蓮花山而建的高空親子漂流,橡皮筏順著蜿蜒曲折的玻璃水滑道而下,一路穿越叢林,同時領略蓮花山的秀美風光。

蓮花鎮(zhèn)如蓮,它是屬于長沙城的一朵蓮,一朵幸福吉祥之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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