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來了，寫作還有什么意義？這是最近參加活動的作家?guī)缀醵紩粏柕降?。上周末?0后作家韓松落帶著新書《春山夜行》來到朵云書院·旗艦店，與作家趙松、策展人祝羽捷暢談小說文體的探索，ChatGPT自然也是繞不開的話題。

對此，韓松落提出，“外包”是理解ChatGPT本質(zhì)的關(guān)鍵詞?！盎ヂ?lián)網(wǎng)時代，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了‘外包’。生活瑣事的‘外包’成為常態(tài)，可怕的是把自己的感受力、體驗?zāi)芰σ病獍?。比如短視頻平臺上的‘五分鐘看完一部電影’，實際上，一部電影里可能還有很多更細微、更有趣的東西，都被毫不留情地剔除了。打個不太恰當?shù)谋确剑袷悄阏埩艘粋€仆人到家里，他能為你做所有事，當你對他產(chǎn)生了極度依賴，把所有事都交給他的時候，他就不再是仆人了，你的存在已經(jīng)無足輕重?！?/p>

寫作和閱讀在今天的意義或許正在于此——這是我們面對人工智能的“自留地”?！昂芏嗳松形匆庾R到這一點，或許是因為我們的生活被技術(shù)安排得太舒適了。而寫作和閱讀因為需要主體性的參與，在這個技術(shù)時代顯得尤為重要?！表n松落說，“我想在有限的時間里繼續(xù)進行特別有主體性的創(chuàng)作和閱讀，這件事不能‘外包’出去?！?/p>

作為韓松落的第一部小說集，《春山夜行》創(chuàng)作時間跨越30年，內(nèi)部有很大的差異性。有人不習慣這種斷裂和跳躍的感覺，也有人驚喜于作者不同的嘗試。對此，韓松落表示，這本書呈現(xiàn)的面貌一方面是因為人本身是流動、變化的，不同時期的創(chuàng)作自然會不同，另一方面是他有意選擇了做一個“演員”。

如果說寫作也有本色派和演技派之分，韓松落一定是演技派?！拔也幌矚g寫和自己生活一致、讀者可以從中看見作者的小說。寫小說以來，我沒有寫過校園青春類，不是因為這個題材本身不好，而是因為它很容易暴露作者的生活軌跡。我想在寫作時扮演各種各樣的人，有時是《春山夜行》中的白酒商人，有時是《天仙配》中的瘋女人和她憨厚的丈夫，下一次可能是一個帶領(lǐng)著‘五怪人演講團’的工會干事。我總是想掙脫肉身的束縛，成為孫悟空那樣有七十二變能力的人，所以有時候會有意識地做文體上的實驗和變化?！?/p>

趙松認為，這是《春山夜行》的可貴之處?！拔捏w是一個重要的概念，也是我評判作家的一個重要標準——看他有沒有文體意識?！痹谮w松看來，文體不是內(nèi)容的殼子，不是容器，而是對小說來說非常本質(zhì)的。很多讀者接受了小說當下流行的樣子，忘記了小說發(fā)展史上曾出現(xiàn)過多種多樣的面目?！八^文體意識，就是有且只有一種方式屬于這部小說。如果用一種方式制造十篇小說，這不叫文體，這是薯條?！?/p>

對當下小說文體探索的衰退，趙松表示擔憂：“如今，人們更追捧敘事性強的傳統(tǒng)小說?！痹谒磥恚≌f不是經(jīng)驗的轉(zhuǎn)化，一個作家未必要親歷其事才能寫出偉大的作品。比如曹雪芹出生時家族已經(jīng)敗落，他沒有經(jīng)歷過大觀園的輝煌時代，但依然寫出了偉大的《紅樓夢》，“在小說家的世界里，最有意思的是虛構(gòu)的樂趣?！?/p>

“韓松落的寫作即便是在‘演戲’，仍然是做了調(diào)研的，寫出來的東西是經(jīng)得起推敲的。”祝羽捷認為，小說的巨大魅力在于為讀者提供了一個人物、故事邏輯都立得住的虛構(gòu)的世界。從策展人的角度來看，她認為，ChatGPT查閱資料的速度遠勝于人力，目前已經(jīng)可以寫出相當不錯的藝術(shù)評論，未來很可能取代策展人、批評家，而小說家會“死”得慢一些。“小說本身是反效率、反績效、難以量化的，像《春山夜行》這樣文體不斷變化的小說集，ChatGPT可能很難復(fù)制?！?/p>

趙松的態(tài)度更樂觀。他認為，小說、電影乃至人生的意義，都在于其有限性。假使技術(shù)真的能在未來無限延長人的生命，那么意義也會消亡?！叭绻菬o限的，人生就沒有意義。在有限中尋找快樂和意義，體驗各式各樣的悲歡離合，這才是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