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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均權:走進清江村

來源:紅網時刻   時間 : 2024-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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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暖陽,一路牽引著我們向清江移民新村進發(fā)。汽車在寬敞平整的盤山公路奔馳,青山蔥郁逶迤,雜樹顏色紛呈,前方的道路深嵌入山的綠膚之中,陽光追逐著汽車忽暗忽亮,在山林升騰起的青霧,模糊了遠山。

9月27-28日,縣侗學研究會舉行成立十周年紀念活動,場地安排在碧涌鎮(zhèn)清江村。建議是記者田驊提出的,有支持鄉(xiāng)村旅游的想法,也有實地對清江村村級旅游開發(fā)考察的目的。清江村距縣城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田驊一邊開車,一邊介紹清江村的情況。他說清江村是新村名,由原來的下寨、茂山兩個相鄰的村合并后更名。他如數家珍的跟我們說了許多,什么“腳踏兩省,雞鳴四縣”地理位置,什么“九牛歸塘”的美妙傳說……

汽車在洪江市“托口旅游服務處”的房子處停下。田驊說,去清江村可以走陸路,也可以走水路。他開車走陸路,我們和游客乘游輪走水路。為了搞活水上旅游開發(fā),清江村租用了市某旅游公司閑置了多年的游輪。上船一看,游輪裝飾一新,如畫舫一般;船倉寬敞明亮,安全設施齊全。游輪啟動后,撥轉船頭,將我們帶離河岸,往清江村方向駛去。站立船頭,遠遠看去,蔚藍色的天空在深秋時節(jié),一塵不染,柔和的白光在清澈的河面閃爍。這“高峽出平湖”的偽景,竟然沒有讓我生出反自然的不快,倒讓我領閱到了湘西南的碧水之魔,青山之魅。當看到河面碧水歡波,岸野一片金黃。鄉(xiāng)民們勞作的身影與一株株雜樹倒映在流動著的湖水,沉浸在一片祥和、寧靜與豐收喜悅的場景中時,我欣喜地感受了“一江碧綠棹中流,兩岸霜林染黛秋”的詩境,領略了“兩岸青山相對出,畫舫一輪日邊來”的美妙感覺。

游輪在詩情畫意中前行著,同仁們三三兩兩的來到船頭,攝影留念。

“到清江碼頭了!”

當游輪右轉彎時,不知道是誰高喊一聲,岸邊突傳來輕快的侗族音樂。那輕快的音樂,在空中如百鳥鳴飛,清脆而悅耳;在江面如薄霧逶迤,低徊而繾綣??茨乔褰a頭,彩旗、彩帶在微微飛起,很熱烈也頗有氣派地張開雙臂,迎候從水路來的客人。一條寬敞的上行臺階沿坡劃出一個半弧,寬闊的梯步、便道一直延伸到河邊,岸邊配套修建了綠化美化設施,讓人賞心悅目。拾階而上,左側矗立著一尊“清江碼頭”石雕,幾名纖夫拖著一條大船在險灘艱難地逆流而上。大家在村口喝了“攔門酒”后,便進入侗家建筑樣式的長廊。長廊緊接寬敞的移民廣場,在移民廣場和村部廣場之間,矗立起一塊數米高的條石,上面雕刻“腳踏兩省、雞鳴四縣”八個紅色大字,旁邊還雕刻了一尊“九牛歸塘”的雕塑。廣場左右兩側,并排了規(guī)劃過的民居,每棟房子二至三層,黛色瓦面,新穎而整潔。門前大小道路全部硬化,有綠化帶,太陽能行人道。行道的桂花樹已經成林,枝繁葉茂。移民小區(qū)空地開滿了艷麗的杜鵑花,那條火紅的景觀帶輝映花樓、簇擁江亭,貫穿小區(qū)兩頭,足有百米。透過花影,可見三三兩兩的村民牽著兒孫,在卵石鋪成的花道小徑悠閑漫步,歡聲笑語如花一般燦爛。

“清江村,一個公園似的村莊呀!”

初初目視了一下村莊,我不由感嘆。

村里負責旅游接待的,早把我們的住宿安排妥當,號過后,兩人或三人一組,在民宿主人的帶領下分散而去。

鄉(xiāng)村搞旅游,可以依托當地的旅游資源或人文資源經營一些特色項目,與其他旅游產品協(xié)同、融合與互補,但旅游是一個產業(yè),“吃”“喝”“玩”“樂”,還有衛(wèi)生、消防安全、特種行業(yè)許可,五花八門,做好很難。我每年都有機會去外地參加一些研討會,主辦方為表示熱情、大方,住宿大都安排帶星級的城市賓館,很少住鄉(xiāng)間賓館,更不用說邊緣鄉(xiāng)村的民宿了,自然是考慮了設施等方面的因素。這住宿一關過得去嗎?我半信半疑地跟著主人來到民宿駐地。

但當我進入民居了解后,疑問消失了一半。

這是一家依山傍水的木質結構的民居,它藏于秀麗的湘西山水之間。室內設施雖然不高檔,但齊全且整潔,房間擺放著清江河意境的繪畫作品,豐富了空間的質地和內涵。推開木質窗欞,朦朧的遠山,影影綽綽,在飄渺的山林中忽遠忽近,就像是幾筆淡墨。住在這里,就像是一道傳送門,可以讓你瞬間從繁雜的日常切換到另一種模式和節(jié)奏里,讓每個上緊發(fā)條的都市人,能夠來這里緩一緩……我很喜歡這種“大隱于市,小隱于野”的感覺,更讓我感受到了習近平總書記那“看得見山望得見水”的鄉(xiāng)愁情懷。

在房間里,我看到了一份介紹清江村的資料,其中一首詩讓我產生興趣,不由自主地讀了起來:

貴州流下一條河,

彎出一個窮山窩;

山路陡峭跑斷腳,

水路灘險累背駝。

正在這時,田驊來到了房間。他告訴我,這是流傳在碧涌鎮(zhèn)清江村的民謠,唱出了清江村曾經的閉塞與貧窮。幾年前,清水江上的托口電站蓄水發(fā)電后,清江村通往外界僅有山路和一條水道。岸邊的村民整體后遷,沒有綠化和美化,環(huán)境也少歸整,顯得有點灰頭土腦。年輕人大多出去打工,留下老人和小孩,村里缺少煙火人氣。

而今天我們來到這里,不過幾年,清江村公園式的變化頗讓人驚艷。

我對田驊說,清江村的變化與多年的扶貧工作分不開,但村里一定有一個了不得的能人。

田驊說:“有!這個能人叫龍運能。”

于是,他講起了龍運能的故事:龍運能高中畢業(yè),考上了大垅鄉(xiāng)(撤鄉(xiāng)并鎮(zhèn)后屬碧涌鎮(zhèn))文化輔導員,端上了人人羨慕的“鐵飯碗”。還談起了女朋友,對方也是招聘干部,家境好。但到談婚論嫁時,女方的父母嫌棄他還是招聘干部,便悔了婚事。龍運能傷心了三天三夜后,決定自砸鐵飯碗,揮淚別窮窩,辭職外出打工,發(fā)誓“要讓人看不起的家鄉(xiāng),變成人人向往的地方!”他從挑磚工做起,幾年下來,拉起了自己的團隊,做起了老板,在懷化置買房產,娶妻生子。而此時的下寨村,除了一頂貧困村的帽子外,沒有任何變化。龍運能發(fā)了的消息傳到下寨村時,正是托口電站工程蓄水和庫區(qū)移民搬遷的時候。為不給國家增加負擔,下寨村、白茅寨附近幾個村民小組選擇整體后遷就近安置。老村長找到了龍運能,要他接班,實現自己的誓言。

說到這里,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說曹操,曹操到?!碧矧懻f,“你說的能人龍運能來了。”

龍運能,清江村黨總支部書記,五十開外年紀,中等個頭,微黑臉龐,說話時目光炯炯,握手時孔武有力。初初見面,我感受到了他的氣場,一如他的名字,是村中的能人。

當我問及他怎么想起做鄉(xiāng)村旅游時,他沒有談道理,而是把我們帶到廣場、沿河看了看。他一邊走,一邊說,清江村的地理位置好,左岸是芷江,右岸是會同,上游是貴州天柱,下游是洪江,站在山上打一望,四個縣都能看到,有“腳踏兩省、雞鳴四縣”的美稱。這白毛寨還是一個“插花地”,寨里還住有一戶貴州村民。他自信地說,我們這里的山水不比長江三峽差呢?,F河里魚不能捕養(yǎng),山上無田種植,清江村只有一條出路:依靠綠水青山做活鄉(xiāng)村旅游文章。

田驊在旁補充說,清江村每一點變化的背后,都凝聚了他和清江人的艱辛汗水。為了爭取發(fā)展項目,他多次跑市縣、省里,因村里困難,多年來從未報過一分錢的差旅費;家里幾乎照顧不到,一攤子全甩給了留在城里的妻子;父母雖然居住村里,但他一天到晚忙得不沾家,兩位老人成了村里的“留守老人”,以至母親突發(fā)疾病去世后,他也來不及過多的悲傷和陪伴父親,送走母親的當天便投入了緊張的工作。山溝溝搞旅游,村民擔心:竹籃打水一場空,不但發(fā)不了財,還背一屁股的債,為了讓村民打消鄉(xiāng)村搞旅游的顧慮,他自己搞了一個山莊做示范,還挨家挨戶做工作,把多余的房間騰出來,由村里統(tǒng)一購來床上用品和生活物品開民宿;為了讓村民嘗到發(fā)展旅游“吹糠見米”的甜頭,同托口聯(lián)系游船開辟了清水江水上觀光線路。幾次接待上百人的旅游大團,讓村民看到了旅游帶來的效益,感到發(fā)展清江村旅游方向對頭也有奔頭。

幾年來,依靠黨和政府精準扶貧和移民后扶政策,清江村進行了農網改造和飲水工程,擺脫了“靠著電站用不好電、傍著大河沒好水喝”的尷尬;環(huán)庫公路向山里延伸,過去僅靠一條水路通外界的清江村,實現了組組通水泥公路;村柑桔場的改造和清江集市的開市,讓清江村有了實實在在的集體經濟,老百姓的農產品也能在家門口賣出去了。如今,清江村已經形成公園式村落,建設了一大批文化旅游景觀,村支兩委正在著力開辟“清江游”旅游精品線路,將移民新村打造成周邊省市縣鄉(xiāng)村旅游最美目的地。

生活水平提高了,環(huán)境改善了,村民的精神生活就有了更高的追求。為了豐富村民的文化生活,村里購制了侗族服裝、民族樂器等,成立了蘆笙隊、侗歌侗舞表演隊、侗寨迎親花轎隊、廣場舞隊、竹竿舞隊。碼頭村口前的攔門酒,山莊里的合擾宴,大會場的風情演出、移民廣場的篝火晚會,清江鄉(xiāng)村旅游有了一個火爆的開端。

傍晚,我和楚才、雪明散步,來到移民長廊同村民聊天,認識了龍家洪老伙計,問起村里的文化生活,他高興地對我們說:“原來窮,肚子都喂不飽,哪還有心思唱歌跳舞?,F在生活好了,人也就來了精神,越唱越跳越快活?!闭f完,他特意將編創(chuàng)的了一首山歌,請我指教:

清江流水波連波,

黨的政策暖心窩;

鄉(xiāng)村振興到侗家,

幸福安康美生活。

山歌采用比興手法,用通俗明了的山歌語言,謳歌了時代,我們用鼓掌來表達了贊美。當晚,村里同縣侗學會文藝聯(lián)歡,他還在聯(lián)歡晚會上同村民一起表演了節(jié)目,那淳樸的歌聲,那開心的笑臉,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晚,我和縣人大原副主任戴業(yè)大同宿。短短的一天清江見聞,讓我倆夜不能寐,感慨良多。滄海桑田,幾多變遷。在歲月的長河里,移民是一個古老、悲壯的話題。在漫長的遷徙古道上,無不是黃沙滾滾、狼煙四起,多少的悲歡離合、凄涼哀嚎,都以累累白骨為奠。在時光穿越了數千年后,在21世紀的清江之畔,誕生了一批為國昌、為家興的移民群體。他們不舍故土,選擇了水進人退、本地后靠安置方式,不同的是,他們不再是移民的犧牲品,而是造福子孫后代的奉獻者。如今,清江村的“清江水岸”精品民宿項目進入竣工期,不用多久,一條臨水棧道將串起藏幽水岸的星空帳篷、房車旅舍、木屋別墅和集裝箱房。那時,我們想象著,四面八方的游客們在江岸漫步、樓臺品茗、臨窗攬月、臥榻觀星、枕水而眠……

清江村,那將會是什么樣的景象呢?

第二天早餐后,我同文聯(lián)楊主席、融媒體的黃蕊將乘田驊的車,將沿清江河往托口方向回城。啟程時,龍書記等村干部來送行。他指著岸邊那正在忙碌的民工說,村里在這里正準備修建“水上游樂中心”和“客服服務中心”,要把清江的水文章做足,將清江村的文旅做活。說完,我們雙手緊握,從他那礪石般的手掌,我感受到了有一種力量向我奔涌而來。那是一雙男子漢的手,生來就夢想著開拓與創(chuàng)造的手!從他的手掌里,我感受到了人民的力量,感受到了時代的力量。

秋末的暖陽,又一路牽引著我們往回城趕。

看著窗外青山,我突然想起一句話:人不負青山,青山定不負人。清江新村,這個移民而生的村莊,一定會像眼前升騰的旭陽,在這充滿希望的時代里,將為美麗中國增添一頁錦繡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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