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來了

從看不見的地方，風來了

這個漫無目的的朋友，穿過高山

就是高山的形狀；穿過高樓

就是高樓的形狀；穿過窗口

就是窗口的形狀。十二月的窗前

沒有小鳥飛過，它的衣服上也沒有

繡上小鳥飛翔的圖案

風拍打著萬物，也拍打著我

來不及完卷的長詩

和長詩中反復寫到的塵埃

在塵埃翻飛中，我看見了風

孩子似的上下跳躍的樣子

一陣物理意義上的風，就像季節(jié)

反復地離去又反復地歸來

而季節(jié)之外，誰能夠感受到

一陣精神意義上的風

輕輕地，輕輕地撫摸著

一個人心靈的疼痛

收集著生命中，那些碎片一樣

零星的、失散的光芒

在風與風的縫隙

一陣風剛剛離開，另一陣風

還沒有到來。這樣的時刻

世界出奇地安靜

我的呼吸也出現(xiàn)了短暫靜止

仿佛工作中難得的假日

之前和之后都忙忙碌碌

那樣的狀態(tài)，說得好聽點

是充實，說得難聽點

是玩命！而風并不知道

自己的到來和離開

會使人產(chǎn)生，怎樣不同的心情

眺望著風到來或離開的方向

我看不見風奔跑的雙腿，也聽不見它

不停的喘息?；蛟S它根本就不用

喘息，一如它沒有任何負擔

不需要像人一樣活得很累

一陣風剛剛離開，另一陣風

還沒有到來。這樣的縫隙

恰好讓我陷進去

而我，來不及想好一首詩的開頭和結(jié)尾

來不及清點瑣碎的歡愉和憂傷

只是本能地伸手，想抓住

一些生活必需品，抓住的卻是

一把漢字和來不及成篇的句子

就像抓住一陣并不完整的風

抓住它飄飛的衣袂和移動的蒼涼

  

關(guān)于風的詩

關(guān)于風的詩，我會不停地寫下去

我要慢慢寫出，那種透明

那種虛無中的真實

那種看上去什么都沒有，思緒卻隨之

飄飛起來的感覺

風落在紙上，我的詩也寫到

這一行。天地遼闊

誰能持久地借助文字

穿越多變的時空，與風相遇

在詩人筆下，風是一把搖搖晃晃的繩梯

人生和記憶拾級而上。有誰知道

如此浩大的比喻，牽涉到了多少仰望

和想象，堆砌的荒涼

   

我是個簡單的人

人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其實，我什么也沒想

只是表情專注地伏在案頭

陪風度過，一天中的散淡時光

我是個簡單的人

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

什么也不想

風也是簡單的

它通體透明，就像一瓶礦泉水

完全能夠承受

正午的陽光垂直砸下來

產(chǎn)生的撞擊和疼痛

簡單背后，世界藏起了蒼茫

一天中的散淡時光

人生樂章中的第幾段插曲

在風聲里悄悄隱藏

而我，我不知道一個簡單的人

能否同時藏起自己

伏案的狀態(tài)和內(nèi)心的憂傷 

 

充原，本名劉宋民，1971年生人。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19歲大學美術(shù)系畢業(yè)。熱愛詩歌創(chuàng)作，作品數(shù)百首散見《詩刊》、《詩歌月刊》、《詩選刊》等詩歌刊物。出版有詩集《在風與風的縫隙》、萬行長詩《白日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