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湖南散文 時間 : 2018-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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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歷七月,正是新鮮蓮蓬上市的季節(jié)。街頭巷尾,常常有挑著擔(dān)子賣蓮蓬的沅水男人,黑頭黑臉,但竹擔(dān)上的一個個蓮蓬卻新鮮帶水,蓮子還沒有被一雙粗笨的手剝出來。這是今年新摘的第一批蓮蓬,雖然價格昂貴,但不一會兒竹擔(dān)子里就被一搶而空,大家都趕著買回去嘗鮮呢。
新鮮蓮子睡在蓮房里,等賣蓮的男人一粒粒剝出來,慢慢集成一小盆,蓮子顏色青綠,最年輕的那些蓮子呈長橢圓形,一粒挨著一粒,剛剛醒過來,便好奇地打量著城里的世界。
在初夏陽光燦爛的荷塘里,荷花和荷葉占領(lǐng)著洞庭水網(wǎng)。“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是指荷花盛世,蘇軾另有關(guān)于蓮子的好詩“城中擔(dān)上賣蓮房,未抵‘洞庭 ’泛野航,旋折蓮花剝蓮子,露為風(fēng)味月為香”,正是摘蓮、賣蓮、剝蓮、食蓮的感覺。
蓮花凋謝不過十多日,稚嫩的蓮蓬一遇陽光就鼓動飽滿,賣蓮季節(jié)很快地來到了。為了保持蓮子的新鮮可口,賣蓮人會擇露水未干的黎明去荷塘采摘,不等天亮坐上早班車挑到城里沿街叫賣。隔夜蓮子的顏色和口感完全不同于帶露水的那種,蓮子吃的就是一個新鮮。新鮮的清甜,新鮮的嫩綠,新鮮的夏日荷塘味道。
早上我遇到街邊賣蓮的那個中年男人,衣服上多有泥點,他頭也不抬地剝蓮子,一分價也不肯少,說是早上三點鐘打手電到塘里摘的,因為看不見,手都給劃傷了。他家的蓮子果然香甜得很,外殼淺綠,一剝即動,蓮米嫩白清脆,連中央那根苦蓮芽也滑嫩可口,讓人吃得銷魂不已。
婆婆的鄰居叫著盛,他前年承包隊里的大湖,種了蓮藕。因為是世交,每年八月份,他都會托人從鄉(xiāng)下帶來一大蛇皮袋的蓮蓬,我們往往花幾個小時一粒粒剝好,青綠的放在一個盆里,直接生吃;黑綠快成熟的另裝一個盆里,放一小勺鹽花煮熟了吃,味道很粉,像板栗,據(jù)說含淀粉豐富。煮不完的,剝出白胖胖的蓮米,放在冰箱里保存。過些日子,用蓮米燉土雞、燉排骨,燉得湯汁乳白,蓮米粉甜,也是我們的所愛。
沅水邊的農(nóng)家餐館,屋前屋后常常都有荷塘,有些農(nóng)家甚至就以荷花命名,比如荷塘月色、看荷人家、荷香居等。農(nóng)家的蓮蓬多是可以隨便摘了來吃,但如果要整袋帶回家,就要請服務(wù)員用長蒿去打一些,然后過秤交錢,市場價交易,但味道比市場的卻更勝一籌。因為我是出生在蓮蓬季節(jié),每年生日之時,都喜歡選擇到有荷塘的人家訂餐,看的是荷花盛開,所吃菜肴里多有一份蓮米燉湯,看荷品蓮,不覺時光流逝,歲月更迭……
為了滿足口舌之福,我們也曾多次去過荷塘采摘蓮蓬,腳下是碧水蓮葉,頭上蓮蓬萬頭攢動,或青或綠或黑,爭先恐后地招搖。我們在荷塘穿梭,劃著小船,蓮梗上都是刺,所以事先戴好了袖套,選擇嫩得恰到好處的蓮蓬先吃一個得意忘形,然后將夠得到手的蓮蓬一一采摘下來,裝進(jìn)袋子,采摘的蓮蓬一回家便一股腦兒倒在地上,請屋里屋外的大人孩子先分享一回,請他們剝蓮子,分袋裝。采蓮是人與人之間增進(jìn)情誼的方式。
快要變黑的蓮蓬會特意留在荷梗上,過幾個大太陽,它們變硬變黑,慢慢脫離蓮房,采蓮人大規(guī)模采摘脫粒后,再曬上幾個毒太陽,它們外殼變得黑硬,易于保存,就變成了可以四處流通的商品。黑蓮子多流行于普通的老百姓家里,價格不貴,小時候,母親常于夏末到荷塘人家買上十多公斤,用袋子存放到糧倉,可以一直吃到過年。我們把蓮子當(dāng)零食吃,用小錘子砸開蓮子后生吃,有時也用小火翻炒,等黑殼變得焦黃后起鍋,炒后蓮子的硬殼易于咬開,里面有一股焦香,越吃越上癮,因為用力咬蓮子,偶爾舌頭嘴里打了血泡也照吃不誤。
蓮子去殼裝入真空袋后,便是送禮佳品了。因為性格溫吞,又有很好的滋補(bǔ)效果,所以是送給長輩的最佳禮物,冰糖蓮子銀耳羹,薏仁蓮子粥,硬硬的蓮米需要先用高壓鍋壓上一小會才能化融,味道亦是不錯,但早不是新鮮蓮米的味道了。
吃蓮蓬的季節(jié)一直可持續(xù)兩個月。“日啖蓮米三百顆,不辭長做武陵人”,不是水鄉(xiāng)澤國的人很難體會那種攪動舌尖的美味享受,新鮮的蓮蓬是不能過夜,不能保鮮,不能做長途運輸?shù)?,正如我們不能保鮮的青春。
那么清甜多汁,味道鮮美……我們在街頭巷尾追逐著這些落入人間的尤物,就像追逐年輕時那份難能可貴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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