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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鳴:那些發(fā)光的蟲子

來源:   時間 : 2017-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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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紙巾抺了一把嘴巴,剛走出餐廳,就有朋友邀約去散步。我平時有晚飯后散步的習(xí)慣,便毫不猶豫地響應(yīng)。說話間,和幾位朋友一道走上了通往幕阜山頂?shù)墓贰?/p>

  有種說法,岳陽其名,來自湖南平江幕阜山之南。山之南為陽。幕阜山是岳陽周邊最高的山,海拔1600米。我們夜宿在1000米的半山腰上。

  彎曲的路面掩蓋了盡頭,淺黛的薄幕遮住了坡度,此刻,假如在一架天梯上攀爬,也會以為是走在平坦的普通公路上。

  大概兩公里時,山野間,呈輪廓出現(xiàn)的各種物體,都被收進(jìn)了漆黑的籠子,連我和朋友們也無法幸免。無邊無際的黑籠子控制了我的雙眼,只能憑聲音和想象來感覺世界的存在。

  一串串清脆的流水聲,自上往下朝我們而來。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這是常識,此處聽到流水聲,就像看見火車跑在鐵軌上,任何形式的大驚小怪都成了幼稚的親兄弟。

  我的眼睛里,這些在山上弄出一串串響聲的流水,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想象力卻得出了和眼睛完全不相同的結(jié)論。似乎黑夜反倒給想象力裝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在某片樹林雜草旁,隱藏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流水和溪岸的擁抱,嬉鬧造出的動靜,如跳躍在琴鍵上的夢幻般的音符。

  山上怪異的鳥鳴,和流水結(jié)盟,似紅極一時的某個音樂組合。個個?布谷?姑姑?抑或是哥哥,一聲長一聲短。發(fā)出這聲音的物體是鹿是馬,就算亂指一氣,神秘指數(shù)也只會愈亂愈升。一說是貓頭鷹,也有說是布谷鳥,還有說是烏鴉或什么什么大鳥,我更愿意想象成什么怪獸。

  流水彈奏的是什么曲子?我感到那曲子不是人間的,似乎有些仙氣,有大山的純情,可以洗滌被塵世污染的魂靈,讓浮躁的世界獲得片刻安寧。往常急行軍般的腳步,在這里找到了放慢的理由,心臟的搏動也隨之舒緩、輕盈。

  上幕阜山之前,耳朵里灌滿了明星們或高或低,悅耳婉轉(zhuǎn)的聲音,但,最大牌的明星,最美的歌喉,都不曾讓我陶醉。山谷中一聲聲還需要我用想象來配合的鳴叫、啁啾,她與夜色融合成一體,和著我的呼吸節(jié)奏,成了血液中的一部分。

  我忘記了山下的悶熱,只覺得夜色如山林一樣潮濕,空氣中的負(fù)離子,蝌蚪一樣成群結(jié)隊(duì)地游動,每立方有成千上萬的氣勢。這些負(fù)離子從我的呼吸道、毛細(xì)管進(jìn)入身體,并彌漫開來。同時也忘記身在幕阜深處,桃源仙境的夢幻,灌醉了每一個細(xì)胞。我甚至還忘記了光明深處的紅塵,陽光下的孽緣孽債,被黑夜驅(qū)趕到了另一個星球,忘情地流連在一片凈土上。

  一粒綠豆大的光亮,黑夜里比舞臺上一束只屬于英雄的聚光燈還耀目。這光亮把我?guī)Щ氐酵甑脑律?,山坡上,田埂邊,忽明忽暗的星光,星星一樣點(diǎn)亮眼睛。

  螢火蟲,這個小昆蟲的名字,仿佛就是童年的同義詞,螢火蟲就是童年,童年就是螢火蟲。五六歲時,夏日月夜,沒有比捉螢火蟲更快樂的游戲。把螢火蟲裝進(jìn)透明的玻璃瓶里,我仍然記得,一個晚上能收獲兩三瓶。三五十個螢火蟲在玻璃瓶里一齊發(fā)光,忽明忽暗,好比一瓶流動的光波,將漆黑的夜晚照出一片光明。

  同行朋友中有一位是大學(xué)教授,他說,發(fā)光的蟲子不僅僅只有螢火蟲,還有一些常常令人恐怖的小蟲子也發(fā)光。之前,我以為昆蟲里只有螢火蟲才發(fā)光,朋友的話,打破了我長期堅(jiān)守的浪漫情懷,半信半疑地打開手機(jī)上的手電功能。曠野間這塊深黑的幕布,突然撕開了一道白色的口子。這些發(fā)光的蟲子,受了驚嚇?biāo)频模艁y地在強(qiáng)光下爬行。綠豆大小的光點(diǎn),是從尾部發(fā)出的還是頭部?我當(dāng)時心里一陣陣肉麻……

  我把手機(jī)燈光關(guān)了,綠豆大的光亮又立即劃破夜空,仿佛天上掉下來了一顆星星。以前不知是這些蟲子發(fā)光,黑夜里一見那點(diǎn)點(diǎn)星光,心中就涌出一股童年的浪漫和溫暖。橫空殺出這些蟲子后,我還能信守合約一樣,保持和螢火蟲的默契嗎?

  我又多了一個大自然里的真相,但代價尷尬。

  恍惚中,山下朋友喊我們下山的微信進(jìn)到了我的手機(j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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