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散文學會您現(xiàn)在的位置是:湖南作家網(wǎng)>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文學學會>省散文學會

張富遐:三合樹的前世今生

來源:   時間 : 2018-05-31

 

分享到:

  三合村是一片古樹成林的世外桃源,她的美除了飄香花果,便是村后的古樹,讓人恍如穿越時光隧道,步入古樸盎然的樹的故鄉(xiāng)。

  三合村坐落在郴州北湖區(qū)華塘鎮(zhèn)境內,三合因水而得名,據(jù)說是包括西水河在內的三條小河穿村而過,在村子下方數(shù)百米處匯合。走進三合村,先入為主的是滿園的花和頭頂滿架的百香果,垂掛著綠果紅果,難辨真假。往村里走,看到一個老戲臺,臺上有聯(lián)“臺上笑臺下笑臺上臺下笑惹笑,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讓人感覺人生就是一場戲,你方唱罷我登場,曾經鑼鼓喧天的悲喜故事,早已落幕在歷史煙塵中,卻又在現(xiàn)世中不斷重復上演。而古戲臺旁的那棵蒼勁的柏樹已有700歲高齡,更像一位先知的導游,看過戲里戲外的繁華,見證著村里村外歲月變遷,她用滿眼的綠意和長著苔蘚的身軀詮釋著鄉(xiāng)村厚重的文化積淀,由此樹開始,便進入一個古樹群落。

  三合村有側柏、銀杏、樟樹、楓樹、紫彈樸、飛蛾槭、楓楊等67株,樹齡在110歲到800歲之間。三合村有“五古”:古河、古橋、古樹、古戲臺、古名人。古河的兩岸有序生長著枝葉入云端的百年古樹,連接古河兩岸的是一座風雨橋,村民又稱古花橋。傳說村民的祖先曾夢見此地祥云繚繞,出現(xiàn)過觀音菩薩的幻影,特選此地建橋。橋兩旁栽樹,是因為河水曾多次沖走村房,橋穩(wěn)固后栽樹護村。自從有了風雨橋和兩岸的樹,便有了村民的安居樂業(yè),據(jù)說牛羊和小孩從7米高的橋上掉下去也不會摔傷,那是因為有神靈護佑。一代代村民走過,橋成了古橋,成了村人的幸福橋;樹成了古樹,成了村人的保護神。這讓我想到了老家村口的那棵古槐,我們曾在那里攀援嬉戲,玩捉迷藏和過家家的游戲。許多年過去了,村人一代代繁衍,古槐卻依然挺拔,堅守在村頭,翹望遠歸的游子,無論外出求學還是工作后回老家,只要看到村口的那棵大樹,心頭就會涌上一股暖流,仿佛鄉(xiāng)愁和大樹根連在一起。樹可以說是萬物之靈,自古以來就是人類的朋友,如果沒有樹,許多村莊就沒有了綠色保護,腳下的大地也會水土流失,從某種意義上說,樹也是我們的未來生活的守護神。難怪黔東南岜沙村信奉樹神,哈尼族、彝族、白族等也都賦予樹一種信仰和文化,使樹成為人們的一種自然崇拜。而三合村民對古樹有著獨特的家訓:“樹就是我們村子的根,只許種不許砍”,要讓子孫后代看到身旁的樹,就像看到自己的祖宗一樣。

  沿河岸行走,能看到一棵棵百年老樹旁有一個標示牌,上有樹齡和二維碼,只要用手機掃一掃,便能查到樹的前世,見證過什么。我選擇性地掃了幾棵180歲、300歲、500歲的古樹,發(fā)現(xiàn)每棵樹后都有一個神奇的故事,或見證了戰(zhàn)爭,或與名人一同成長。如,這棵柏木出生在公元1565年,明嘉靖四十四年。它見證了明代著名抗倭將領戚繼光、俞大猷基本肅清倭寇的歷史;還有一棵柏木出生于1735年,瑞典植物分類學家卡爾.馮.林奈在《自然分類》中發(fā)表林奈氏分類系統(tǒng)。建立了動植物命名的雙名法,這棵后來的柏木才有了自己科學的名字;這棵柏木與美國著名的作家和演說家馬克.吐溫一同出生在1935年。雖然他已離開我們,但這棵柏木依然枝繁葉茂,向我們訴說著馬克.吐溫傳奇的文學人生;還有一棵百年樟樹在清末、民國初期開始生長,見證了封建制度的滅亡和國家由衰敗到繁榮的過程,今天仍然屹立山林;名為杜英的樹,同時也稱之為秋天的“金魚”,因春季長出的葉子會變成紅色,秋風吹動這些紅葉像是一條條金魚在游動。杜英的花朵在六、七月開放,白色的花瓣細細碎碎,像夏威夷的草裙,且花朵聚生在一起非常繁茂繽紛;飛蛾槭,則果實像飛蛾,在果實成熟的季節(jié),一只只飛蛾??吭谥︻^歇息,微風吹過,這些果實便展翅欲飛了......讀樹背后的故事,再撫摸樹的枝干,仿佛每棵樹上都刻滿了綠色文字,令人過目不忘,記憶猶新。每棵樹的成長史后,都有文字介紹古樹的珍稀和用途,如何保護古樹等知識,讓人一路走過,仿佛邂逅了許多年長的智者。

  在尋求古樹來歷的過程中,我總喜歡尋找那些樹齡更高的,而一起探尋的還有謝宗玉和奉榮梅老師,當我把樹齡告知他們,且遺憾說出這棵樹只有一百多歲時,奉老師則說:面對樹背后的故事,樹的年齡已不再重要。此時,我才恍然大悟,是啊,樹齡并不重要,就像人一樣,重要的不是年齡,即是說重要的不是生命的長度,而是廣度和深度。面對一棵棵來歷各不相同的古樹,讓人忍不住肅然起敬。其實,樹也和人一樣,有著自己獨特經歷和傳奇一生,但無論歷經何等滄桑,人始終活不過樹的一生,仰望樹的同時,也是在仰望一種歲月。

  走過風雨橋,回望對岸,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有兩棵樹像是一對初戀情人在默默對望,男孩身后藏著一束花尚未獻出,仿佛要把想說的情話對女孩訴說后,再送她一個驚喜,讓每個看到的人都會想到自己美好而難忘的初戀。而不遠處則有另兩棵樹,相擁而喜,一定是到了熱戀的階段,盡管同行的作家姜貽斌老師打趣道:已過了大喜大悲的年齡。但我還是笑道:愛情使人美麗,常憶常新。盡管很少能有人在家中,在最親的人面前說這樣的話,更不會表白,但人到中年的愛一直都在,始終不曾偏離啊。望著遠方的樹我陷入了沉思,一生中走過無數(shù)的路,也見過無數(shù)的樹,但真正記住的能有多少呢?我們對身旁的樹熟視無睹,而一旦遠離,又成了心中的風景。而樹始終堅持自己的位置,用豐富的手勢表達著心中的千言萬語,細心地用年輪記錄著所有的悲歡離合,過往歲月。樹孤獨嗎?保加利亞作家埃林.彼林在《孤獨的樹》中寫道:田野中兩株形影相吊、彼此遠隔的樹,它們會心地搖動著樹枝,相互默默地打著手勢,當一只小鳥像一種心念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的時候,它們就高興得戰(zhàn)栗了起來。我相信樹不曾孤獨,只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尋找生命的意義。

  橋頭的一塊匾上書寫著“愛之路”,對三合村有了新的詮釋,希望天下有情人攜手從“乾”“坤”卦起步,踏著由篆、隸、楷、行、草書寫的“情投意合、珠聯(lián)璧合、百年好合”字跡前行,在古樹下、古橋旁結盟秦晉之好,該是多么浪漫而富有意義的約定,正是“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

  繼續(xù)前行,在參天古樹綠蔭下行走,看到一座表面看似平整的青石板橋,走過才能看到弧形的橋洞下有潺潺溪水緩緩流淌,橋邊石頭上有“古鵲橋”簡潔字樣。在這樣詩意盎然的地方,不知往來過多少情侶和行人,樹依舊歲歲增加年輪,活出滄桑的模樣,而人已不知去向。這樣的古橋和古樹,曾經歷什么,目睹什么,也無從知曉。樹和人一樣也會有自己的疼痛,正如同行的彭國梁老師所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疼痛”,他的長胡須有一種睿智感,同時也會不由自主想到根基深厚的大樹。遠望每棵古樹,有的樹身傷痕累累,但他們從不喊疼,只是把綠色呈現(xiàn)給每個來者。就如我先認識她的文字多年,而后又一見如故的方雪梅,我一直叫她阿梅姐,每次與她并肩同行,她總會對我說:文學使人美麗,要保持良好的心態(tài)看待,生活即便有風雨,而明天總是陽光更好。一起欣賞古樹的還有王瓊華、龔旭東、王俟海、吳茂盛等老師,都那么認真和虔誠,如果用心尋找,我相信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對應的那棵樹,古樹或許也在尋找對應的那個人,只是人不懂樹的語言。此時,我們能感受到的則是古樹樂觀、豁達的精神:風來,則用心歌唱;雨來,托舉成傘狀;陽光下,撐起一片綠陰,樹與樹之間保持著安全的距離,用偉岸身軀一生堅守,守護著三合村,護佑三合村民生生不息,共享喜樂。

  樹木百年競風流,人在期間如過客。我們了解到樹的前世,有幸在古樹的今生里行走,卻不能感知樹的老去,但能知曉人生有盡頭。走過這片古意盎然的樹林,就能明白,人活不過草木,但可以活在希望里,猶如風雨橋兩岸的古樹,懷揣良善之心,放下塵世紛擾,守著一條河、一座橋、一個村莊便可以生生世世。

  離開三合村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一輪圓月朗照人間,給三合村蒙上一層神秘色彩。猶記起左拉曾說:所謂充實的生活,便是“養(yǎng)一個孩子,栽棵樹,寫本書”,這些塵世的夙愿都不難實現(xiàn)。此刻在想:如果有來生,愿做一棵樹,一棵扎根在三合村的樹,聽祖輩們傳奇的前世故事,續(xù)寫今生的緣分。

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 | 版權所有 : 湘ICP備05001310號
Copyright ? 2005 - 2012 Frguo.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