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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躍文:心下一喊,群山呼應(yīng)

來源:早蜻蜓公眾號   時間 : 202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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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著名作家, 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主席、中國作協(xié)主席團委員王躍文。(張戰(zhàn) / 攝)


文丨李婷婷


太陽從桃花嶺的山頭一點一點往上蹦,又一個新鮮的早晨。

有時一場雨在天亮時收尾,群山間霧氣直冒,會被太太問到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為什么這些霧是一縷一縷的?為什么不是一團一團的?”

臥室的窗對著桃花嶺,客廳的窗對著梅溪湖。屋子正中間的書房三面環(huán)書,進門右手邊,方方正正掛著一幅字:硯田豐登。王躍文先生的家被紅橡木和香樟木的氣味包裹著。

在屋子里一坐下,就覺得放松,不愿再挪步。每天早上醒來,往鼻子里鉆的木頭香氣,常常讓他覺得恍惚:依然睡在童年那個木房子里,正從還沒來得及結(jié)束的夢中醒來。

窗外,是稻谷,是河灘,是大水漫不到的漫水村,是洋洋灑灑鋪向遠方的,溆浦連綿的群山。

他只要在心里喊一聲,群峰就來呼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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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風吹來的早晨


冬日的一天,王躍文和太太張戰(zhàn)回到漫水老家。半夜里,大山緘口,萬籟俱寂。但似乎總有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各種聲音,讓張戰(zhàn)機警地張著耳朵,一夜未眠。

早上,她終于忍不住問丈夫,這些聲音是什么?王躍文疑惑,哪有什么聲音?她一一向他描述:

“唰唰唰……”

“一只小野獸穿過樹林?!?/p>

“噗噗噗……”

“一朵很大的雪花砸向地面?!?/p>

“還有嘭地一聲……”

“那是山那邊的村子在放煙花。”

小時候,大山深處各種各樣的聲音包裹著他的夢。這些習以為常的事物讓他覺得安全,久而久之,它們已成為身體里的一部分。他想起他在那無數(shù)個夜晚聽松風,大風把天空刮干凈了,把山上的松林刮得嘩嘩響,把千針萬線褐黃的松毛刮得紛紛揚揚……

但數(shù)公里之外的山林聲,怎么會傳到耳邊?后來他覺得,其實不是聽到的,是他想象到的。為什么要想象那一陣陣松風?大風吹一夜,地上就鋪滿厚厚一層松針,第二天一早,就可以拎著竹子做的扒毛桿,上山去扒松毛。

天蒙蒙亮前,大山里霧氣升騰。他一頭扎進去,摸索著往前,“我應(yīng)該是最早的吧!”他竊喜。誰知道,全村人都是這么想的呢?人們被卷進霧中,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但能隔著濃霧神神秘秘地打聲招呼:“早?。 ?/p>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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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水村。王躍文 /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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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通感,打開世界之門


新的一天是在聲音、顏色和氣味里開始的。四面環(huán)繞的溆浦大山,像被輕輕托起的漫水村,來到耳朵、眼睛和鼻子里的一切,讓他覺得他所有的感官都是打開的,他跟這個世界密切相關(guān)。

比如說,直到今天,只要一說到樅菌,樅菌的氣味就飄飄蕩蕩來到跟前??梢詤^(qū)分各種菌子的氣味,那些細致入微的千差萬別,都扎根在他的感官深處。

母親總是在屋門前洗衣服、洗被子,她把稻草燒成灰,用水過一遍,在稻草灰里打過滾的水慢慢流到洗衣盆里,捉一塊自制的茶籽油枯,母親擼著袖子慢慢洗。洗好后,為了讓衣服硬挺、不變形,還要用米湯“漿”一遍,再在好太陽里抖開、晾曬。被陽光烘熱的衣服、被子,貼在身上,散發(fā)出陣陣迷人的稻香和米香。

還有割草的香氣,燒松針的香氣,春天插秧時青苗的香氣,秋天收割時稻谷的香氣,冬天趟在山坡上貼著地長的馬鞭草的香氣……他能在無數(shù)細膩的氣味里,翻身回到童年。

有了靈敏的聽覺和嗅覺,大山還贈予了他敏銳的觸覺。上樹掏鳥窩,下水捉泥鰍,都是把好手。怎么捉?“看準泥鰍打的洞,你要知道,泥鰍的頭永遠是朝上的,如果你不是左撇子,拿右手食指輕輕順著洞口往下探,摸到頭了,它就跑不了。但你試圖一只手去捉它是捉不住的,另一只手就往下面掏,把整個泥巴一起包住……當你攤開手心,一把泥巴像花一樣展開,就是最喜悅的時候。那個光溜溜的、黝黑黝黑的背露出來,然后是灰白色的肚皮……這只泥鰍就展現(xiàn)在你眼前?!?/p>

觸覺完成之后,是味蕾的盛放。捉泥鰍要捉大的,越大越有成就感,“但吃泥鰍要吃小的,煎得香脆,進味。撿菌子也是如此,撿到大的菌子,像一把漂亮的傘;吃要吃小的,小菌子像小扣子,圓圓的,亮亮的,吃起來香。”

來自童年的通感,直到今天依然作用于生活。比如喝酒,醉白酒、紅酒和黃酒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白酒醉了,攤開身子躺著,慢慢睡就行;紅酒喝醉,覺得整個人開始彌散、膨脹,無限擴大;最要命的是醉黃酒,“有點像暈船,身子在不停地打轉(zhuǎn),好像整張床都在轉(zhuǎn),為了控制我不轉(zhuǎn),我必須朝相反的方向去轉(zhuǎn),然后砰地一聲滾下床來……”

醉不同的酒,帶給小說家不同的感官體驗,嵌進王躍文豐盈的文學(xué)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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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水村。王躍文 /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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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蛤蟆潭到東海的距離,是一個傳說


漫水四面環(huán)山。離家最近的,是西邊的山。那是漫水的祖山——太平垴。

在小說《漫水》里,王躍文這樣結(jié)尾:

“強坨爬起來,哭號著追上娘的靈棺。余公公腿腳酸酸的發(fā)軟,人落在了靈棺的后面。他抬頭望去,山頂飄起了七彩祥云,火紅的飛龍駕起慧娘娘,好像慢慢地升上天。筆陡的山路翻上去,那里就是漫水人老了都要去的太平垴。”

今年夏天,他的父親去世。當父親的靈棺抬上太平垴時,他抬頭望去,山頂飄起七彩祥云,火紅的飛龍架起父親,好像慢慢地升上天……他心下一震。世間之神秘,又怎能在十年前的落筆處預(yù)料并與之呼應(yīng)呢?

東邊的遠山隔著溆水河。老屋在村子地勢最高處,年年夏天的大水漫不到他家,聽老一輩講,唯一一次洪水沒到他家門口,是1954年的特大洪水?!叭绻覀兡莻€地方都淹了的話,整個漫水村會全部被淹掉。”他估摸著,這也是“漫水”這個名字的由來。

沿河是大片大片的自然河灘。一到夏天,就跑到河灘上去玩,去看河里白帆船?!澳莻€時候,最令我羨慕和充滿想象的,就是這些白帆船。我看著它們在河里慢慢地走,劃船的人悠悠閑閑地,拿竹篙這邊撥一下,那邊撥一下。”中午或者黃昏,船上開始做飯。女人從河里舀一瓢水,炊煙就從船上徐徐裊裊地升起……他盯著眼前這一切,想象著船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河?xùn)|岸的山叫鹿鳴山,山腳下溆水最深處是蛤蟆潭。潭水有多深?老人們講,蛤蟆潭下有個無底洞,一直通到龍宮。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姑娘,長得美,但命苦,有一天在潭邊的大青石板上洗衣服,青石板突然變成一只烏龜,駝著姑娘就往水底沉?!肮媚锉粠У綎|海龍宮,做了千年不老的龍王娘娘?!?/p>

孩子們考驗自己的水下能力,就往潭里扎猛子,看誰能扎進潭里。憋不住了,就“呼”地一聲往上蹬。記憶里,他能看見潭底各色各樣的彩色石頭,漂亮極了,但至于龍宮和那位龍王娘娘,似乎沒有誰見到過。

很多年后,他在地圖上看到,溆水往沅江走,沅江往洞庭走,洞庭湖的水走入長江,長江走向東海?!吧角е兀俣?,很遠很遠?!?/p>

在還沒有地圖和導(dǎo)航系統(tǒng)的過去,祖輩們?nèi)绾沃?,蛤蟆潭的終極之處,是遠在天邊的東海呢?長大后,他坐過江船、海船,通過成長需要的漫漫時間以及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抵達東海。但他的祖輩,世世代代生活在漫水、未走出漫水的人,卻以一種奇詭浪漫的方式,一念直達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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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水村。王躍文 /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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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帆飄來關(guān)于遠方的想象


對船最初的印象,還是溆水河邊的渡船。渡船三兩只,還難得喊到。擺渡的人閑散得很,常常一躺下就在船上睡個半天,喊破喉嚨,才肯慢騰騰地劃過來。

這晃晃悠悠的渡船,和水面上飄飄蕩蕩的白帆,刺激著他對大山大河外面的世界最初的憧憬,和關(guān)于遠方的波瀾壯闊的想象。

想象還可以來自一匹“馬”。往東山望去,郁郁蒼蒼一片,唯獨有一處“裸露”,竟像一匹奔跑的駿馬。后來他知道,那是修公路劈出來的一段裸露的山崖,但小時候不懂,就把它完全看作一匹馬。馬欲躍出山崖,他的思緒也跟著奔騰。“對未知的事物、未知的世界都不了解,它們就都來挑戰(zhàn)你的想象力?;蛘哒f,正是它們培養(yǎng)了我的想象力?!?/p>

山村里,閱讀條件幾乎為零。閱讀的匱乏,也平添饑渴。印象中最早的讀物,是大哥床頭的一本《紅樓夢》?!耙呀?jīng)翻爛得不成樣子了?!必Q排繁體字,書中第三人稱一律為“他”,模模糊糊地讀,但讀了半天,依然分不清林黛玉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那是八九歲的光景。再長大一點,讀過一本關(guān)于抓特務(wù)的短篇小說集,一本科幻小說集,“至于《林海雪巖》《紅巖》什么的,都是上初中之后的事了。連《青春之歌》都沒讀過?!?/p>

第一次在寫作上受到鼓勵,源于小學(xué)二年級時的一次看電影活動。學(xué)校組織看《紅燈記》,要求高年級學(xué)生都要上交一篇觀后感。不到10歲的王躍文本可以不寫,“但我積極性很高,回到家就寫了一篇日記,第二天一早直接交到校長手上。結(jié)果當天廣播體操結(jié)束后,校長把全部學(xué)生留下,就把我那篇日記在廣播里讀了一遍,說我寫得好……現(xiàn)在回想起來,無非就是用了一些諸如‘大義凜然’之類的成語?!?/p>

至于這些成語的來處,似乎不是特別清楚。可能來自為數(shù)不多的某個讀本,也可能是火塘邊聽大人們講傳奇故事時,那些偶爾火星般蹦出來的灼熱、滑溜、活潑潑的語言。

對成語的“迷戀”,一直持續(xù)到十七八歲。有一個夏天,讓王躍文覺得特別奇怪,“覺得我的腦袋時刻處于飛速運轉(zhuǎn)的狀態(tài)。好像在不斷逼迫自己,只要見到一件事物,就要想到三個以上與之可能相關(guān)聯(lián)的成語。”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好像一下子就掌握了這么多的成語。

得到表揚,興趣就來了。但真正的啟蒙,來自中學(xué)一位姓向的語文老師。同樣是組織看電影,看的《暴風驟雨》,向老師陪著他一起走,突然低頭很親切地問:“你立志了嗎?”這是王躍文第一次聽到“立志”兩個字。他正慌慌張張不知道如何回答,向老師接過話來:“我看你作文寫得好,長大以后可以嘗試去當作家?!彪娪翱赐旰?,向老師又說,“這部電影是根據(jù)一個作家的長篇小說改編的,他叫周立波,就是我們湖南人?!?/p>

作家原來并不是那么遙遠,原來寫作可以離我們這么近。王躍文想?!氨M管很長一段時間我并沒有說以后要當個作家,但我對文學(xué)一直保持濃厚的興趣,在做學(xué)生的時候就對寫作抱有興趣,跟這個老師的關(guān)系極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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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水村。王躍文 /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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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女作,和一個永久的遺憾


長大后,走出大山。第一次真正坐船,時間已來到1990年。一次出公差,從安慶到廬山,要在船上睡一晚。

“剛開始好興奮,終于可以坐這么長時間的船了!哪知道,我暈船特別厲害?!痹谀菞l船上,他度過了翻江倒海的夜晚,但關(guān)于童年看著白帆飄向遠方出神的記憶,一下子涌上心頭。

在溆浦縣政府工作8年,利用閑暇時間寫小說,寫的大都是職場小人物。他至今仍然記得,發(fā)表的第一篇散文叫《書房小記》,刊登在1989年8月8日的《湖南日報》上;第一個短篇小說《無頭無尾的故事》,則在1990年的《湖南文學(xué)》露臉。

1991年秋天,到長沙出公差,來到《湖南文學(xué)》雜志社,拜訪編發(fā)他第一個短篇的編輯黃斌先生?!八谧匀粊砀謇锓鑫业母遄?,居然把這篇小說發(fā)表了。此后他又連續(xù)編發(fā)了我兩篇小說,我倆卻從未見過面。”那天,他和黃斌只匆匆交談了幾句,卻見一位儒雅的長者走過來,手輕輕敲著桌子說:“60年代出生的湖南青年作家,我只關(guān)注兩個人,男看躍文,女看萬寧?!蓖踯S文臉色茫然,一位編輯忙告訴他,這位長者是剛剛退休的《湖南文學(xué)》前任主編王以平?!耙粋€未及30歲的年輕人,受到文學(xué)雜志老主編這般鼓勵,我內(nèi)心說不出的欣喜??墒俏夷贻p口訥,且有眼不識泰山。王以平老師一直站著,望著窗外,目光很是遙遠?!?/p>

業(yè)余生活除了讀書,就是寫作。也沒想過要當大作家,只是出于本能的愛好,而且記憶中似乎沒有被退稿的經(jīng)歷。寫長篇小說的沖動,始于在懷化工作期間,但時間上只允許他寫一些中短篇。彼時電腦還未完全普及,寫作完全靠手寫,“其實也是一種體力勞動。我就想,等我哪天把電腦打字學(xué)會了,我就開始寫長篇?!?/p>

調(diào)到湖南省政府辦公廳后,辦公室有了一臺電腦,但沒有人用,因為還沒人會用。電腦被一塊深紅色天鵝絨布整整齊齊蓋著,王躍文輕輕將它揭開,從啟動開始,自學(xué)電腦操作流程。還買來五筆打字教程,一個字一個字去敲。他在電腦上敲下的第一篇文字,是《桃花源記》?!拔蚁胫?,等我把《桃花源記》敲完,我基本上就可以打字,可以寫長篇了?!?/p>

敲著敲著,第一個長篇初具規(guī)模,也敲來一個永遠彌補不了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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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溆浦穿巖山。王躍文 /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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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童年”的木房子里,隨時回到精神原鄉(xiāng)


敲到3萬多字時,屏幕突然一閃,雪花點紛紛揚揚落下,緊接著,屏幕一紅,什么東西都沒有了……3萬多字,付諸東流?!疤y受了!當時跳樓的沖動都有?!彼聸Q心,自己買一臺電腦。

憑著記憶,王躍文將這3萬多字“復(fù)原”,“但好像總少點感覺,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就覺得后來寫的不如前面寫的。”這樣敲下來,第一個長篇、也是讓他名聲大噪的作品——《國畫》出爐。

在這之后,又陸續(xù)寫了《梅次故事》《朝夕之間》《亡魂鳥》《大清相國》《蒼黃》……很長一段時間,他不敢輕易落筆寫家鄉(xiāng)?!凹亦l(xiāng)我是最熟悉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寫,從哪里寫。一直到40多歲以后,我才學(xué)會去表現(xiàn)我的家鄉(xiāng)?!?/p>

最熟悉的,往往最難觸及。他想起上世紀70年代時,父親曾是家鄉(xiāng)非常著名的養(yǎng)蜂能手,但養(yǎng)蜂人得跟著花期走。油菜花開時,走向油菜花地;紫云英開時,走向紫云英地;菊花盛開,走向菊花地。父親長年遠行,去得最多的就是安化,然后是貴州和四川。

每一次父親出遠門放蜂,母親會每天守著聽父親所在地的氣象預(yù)報。那邊是晴天還是雨天?今天可否能收到好蜂蜜?“父母不知道如何當面表達愛意,但你能從這種最細微的生活細節(jié)里,體察到最深的溫情。那是他們之間的對話方式,是一種更深層的情感?!?/p>

1975年秋天,奶奶去世。去世時父親還在外地養(yǎng)蜂。王躍文放學(xué)回來路上,聽鄰居說“你奶奶死了”,他一楞,“覺得嘴巴一下子就干了。開始飛快地往家跑,只感覺到田野里各種小蟲子打到臉上,生疼生疼……”到家時正值黃昏,媽媽告訴他,奶奶是聽到哥哥把父親的信讀完才走的?!靶乓蛔x完,她的喉嚨響了一聲,就落氣了?!?/p>

大山人的情感方式,親人之間奇妙而緊密的連接,讓他在前40年的生命里都不能輕易落筆。直到2012年,《漫水》出版,并獲得第六屆魯迅文學(xué)獎中篇小說獎。王躍文第一次真正地、直接地、深入地,用筆探入家鄉(xiāng)深處。

但鋪展在溆浦大山的自然風物,發(fā)生在溆水河邊的人的故事和情感,扎根在童年記憶里的色彩、聲音、氣味,關(guān)于漫水村的一切,依然在任何時刻擁抱他、撫慰他。那是他的文學(xué)原鄉(xiāng),也是他的精神原鄉(xiāng)。

剛剛過去的11月,王躍文最新隨筆集《喊山應(yīng)》出版。他在序言里說:“心里靈空的鄉(xiāng)下人閉上眼睛喊山,能從喊山應(yīng)里聽出山的模樣……我寫過的那些人和事,那些時間和空間,那些實和虛,那些真和幻,都是人世的回聲。透過我的文字回聲,或許能看出人世的模樣?!?/p>

孩童時,住在一個木房子里,覺得童年漫長,總是想,為什么還沒有長大。對大山外面的世界,萌生最初的想象。

以筆為帆,乘著文字的扁舟駛進中年。他依然住在一個木房子里,臥室的窗對著山,客廳的窗對著水,仿佛關(guān)于漫水村的一切還圍繞著他,他可以在任何時候,安全地陷入童年。

心下一喊,群山呼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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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溆浦穿巖山。王躍文 /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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